年轻过,幻想过,幻想着与众不同和冲破世俗。出来了,跌了,撞了,才发现,小说是小说,故事也只是故事,改变命运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我。原来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改
撇开“小姐”不说,比较下来,他最喜欢“接”的还就是蔬菜。不油,不腻,“接”完了,冲冲手,天一亮就可以上床了。最怕的是该死的禽蛋,不管是鸡蛋、鸭蛋还是鹌鹑蛋,手一滑,哗啦一下,一个都别想捡得起来。只要“哗啦”一次,他一个月的汗水就不再是汗,而是尿。尿就不值钱啦。 刚开始接货的时候他有些别扭,似乎很委屈。现在却又好了,挺喜欢的。体力活他不怕,夜里头耗一耗也好。一身的蛮力气绷在身上做什么呢,每天起床的时候裤裆里的小弟弟没头没脑地架在那里,还做出瞄准的样子,又没有目标。现在好多了,小弟弟是懂道理的,凌晨基本上已经不闹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他到底还是不喜欢,主要是不安全。为了糊口,在户部街菜场临时过渡一下当然没问题,可总不能“接”一辈子“小姐”吧。也二十四岁的人了,一想起这个他的心里总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落寞,也有些自怜的成分。特别怕看货架。晨曦里的货架琳琅满目,排满了韭菜、芹菜、莴苣、大椒、蒜头、牛肉、羊肉、风翅、鸭爪、猪腰子,还有溜光滚圆的禽蛋。这些都不属于他。并不是他买不起,是“买菜”这样的一种最日常的生活方式不属于他。他就渴望能有这样的一天,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很家常的日子,他一觉醒来了,拉着“他”的手,在户部街菜场的货架前走走停停,然后,和“他”一起挑挑拣拣。哪怕是一块豆腐,哪怕是一把菠菜——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多好啊。会有的吧。总会有的吧。 作为一个“接货”,他在下班的时候从来都不看货架,天一亮,掉头就走,回到“家”,倒头就睡。 户部街菜场离他的住处有一段距离。他打算在附近租房子的,由于地段的关系,价格却贵了将近一倍。城里的生计不容易。他不是没有动过回老家的念头,但是,不能够,回不去的。不是脸面上的问题,当初他要是考不上大学反而好了,该成家成家,该打工打工——现在呢,他在老家连巴掌大的土地都没有,又没有本钱,怎么能立得住脚呢?能做的只能是外出打工。与其回去,再出来,还不如就呆在城里了。唉,他人生的步调乱了,赶不上城里的趟,也赶不上乡下的趟。当年的中学同学都为人父、为人母了,他一个光棍,回家过年的能力都没有,一声“叔叔”一百块,两声“舅舅”两百块,他还值钱了。他怎么就“成龙”了呢?他怎么就考上大学了呢?一个人不能有才到这种地步! 到底年轻,火力旺,和他分手才两三天,他的身体作怪了,闹了。“想”他,“想”他坚忍不拔的浮力。可是,他还肯不肯呢?那一天可是喝了一肚子的酒的——他一点把握也没有了。试试吧,那就试一试吧。他一手拿起手机,另一只手却插进了裤兜,摁住了自己。他没有接。手机最后说:“对不起,对方的手机无人接听。” 他合上手机,羞愧难当。这样的事原本就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他站在街头,望着冬日里的夕阳,生自己的气,有股子说不出口的懊恼,还有那么一点凄惶。他就那么站着,一手捏着手机,一手握住自己。不过他到底没有能够逃脱肉体的蛊惑,又一次把手机拨过去了。这一回却通了,喜出望外。 “谁呀?”他说。 “是我。”他说。 “你是谁呀?”他说。他的气息听上去非常虚,嗓音也格外地沙哑,像在千里之外。 他的心口一沉。问题不在于他的气息虚不虚,问题是,他真的没有听出他的声音。不像是装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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