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过,幻想过,幻想着与众不同和冲破世俗。出来了,跌了,撞了,才发现,小说是小说,故事也只是故事,改变命运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我。原来我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改
一阵冬天的风刮过来了。大排档的“墙”其实就是一张塑料薄膜,这会儿被冬天的风吹弯了,涨起来了,像气球的一个侧面。头顶上的灯泡也跟着晃动,他们的身影就在地面上一左一右地摇摆起来,像床上,激烈而又纠缠。他望着地上的影子,想起了和他见面之后的细节种种,突然就来了一阵亲呢,想把他搂过来,好好地裹在大衣的里面。这里头还有歉意,再怎么说他也不该在“这样的时候”把他请到这样的地方来的。下次吧,下一次一定要把他请到—个像样的地方去,最起码,四周有真正的墙。 他的双手端着汤碗,很投入,咽下了最后的一大口,上气不接下气了,感叹说:“——好喝啊!”“今天好开心哪!”他说。 “是啊,”他说,“今天好开心哪。”他的大拇指滑过了他的眼角。“开心”这个东西真鬼,走的时候说走就走,来的时候却也慷慨,说来就来。 大排档的老板兼厨师似乎得到了渲染,也很开心,他用通红的火钳点了一根烟,正和他的女帮手耳语什么,很可能是调笑,女帮手的神情在那儿呢。看起来也是一个乡下姑娘,炉膛里的火苗在他开阔的脸庞上直跳。除了他们这“两对”情侣,大排档里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了。天寒地冻。趁着高兴,他和大排档的老板说话了:“这么晚了,又没人,怎么还不下班哪?” “怎么会没人呢,”老板说,“出租车的二驾就要吃饭了,还有最后一拨生意呢。” “晚饭”过后他们顶住了寒风,在深夜的马路上又走了一段,也就是四五十米的样子。在路的拐角处,他用大衣把他裹住了,然后,顺势靠在了电线杆子上。他贴紧他,同时也吻了他。这个吻很好,有炒面、烤鱼和西红柿蛋汤的味道。都是免费的。他放开他的两片嘴唇,说:“——好吃啊!” 他笑了,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把他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前,埋了好半天。他拽紧了他的衣领,抬起头来,说:“真好。都像恋爱了。” 又是一阵风。他的眼睛只好眯起来。等那阵风过去了,他的眼睛腾出来了,也笑了,“可不是么,”他说,“都像恋爱了。” 他回吻了他。他拍拍他的屁股蛋子,说:“回去吧,我就不送了,我也该上班了。” 他的“班”在户部街菜场。在没有找到对口的、正式的工作之前,他一直在户部街菜场做接货。所谓“接货”,说白了也就是搬运,把瓜、果、蔬菜、鱼、肉、禽、蛋从大卡车上搬下来,过了磅,再分门别类,送到不同的摊位上去。这些事以往都是摊主们自己做的,可是—-外人往往就不知道了——那些灰头土脸的摊主们其实是有钱人,哪有有钱人还做力气活的。摊主们不做,好,他的机会可就来了。他把他的想法和几个摊主说了,还让他们摸了摸他的肌肉。几个摊主一碰头,行。工钱本来也不高,摊开来一算,十分地划得来,每一家也就是三个瓜两个枣。 接货的劳动量并不大,难就难在时段上。在下半夜。只能是下半夜。第一,大白天卡车进不了城;第二,蔬菜娇气,不能“隔天”,一“隔天”品相就不对了。品相是蔬菜的命根子,价码全在这上头。关于蔬菜的品相,摊主胡大哥有过十分精辟的论述,胡大哥说,蔬菜就是“小姐”,好价钱也就是二十郎当岁,一旦蔫下来,皮塌塌、皱巴巴的,价格就别想上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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