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4)

麦田很大，墓地也不少，星罗棋布很多小丘。走在松软的麦地里，发现一个很深的小洞穴，踢进去土疙瘩，感觉深不到底，是什么动物挖的呢？怀疑是黄鼠狼，也许会从里面蹿出条蟒蛇。同事问起我以后的生活，我说就现在这个样子过吧，我怎么能往深里说。前两天一个不是很熟的同志劝我多想想以后的生活，我还是没有往深里说，其实是我就根本没有敢往深里想，想我以后的生活，我面对不了问题，只能是逃避。可惜我不会挖洞，过不了黄鼠狼的生活。

把外衣铺在麦苗上，躺了下去，温暖的阳光照着身体非常舒服，绽蓝的天上几许白云飘荡，远处树上一个大大的鸟窝，很久没有这样关注自然了。小红蜘蛛们在麦苗间进行着轻功表演，一只蜜蜂围着我转了两圈，真想永远定格在这里。同事说昨天还是声色场所的先生老板，现在竟然沦落到了荒郊野外，我笑着说现在也很浪漫。角色的反差我已经承受，境域的沦落我已经习惯。

对生活，把标准放低些，快乐就会多一些，但是我不知道我的标准还要放低多少，要放多低。激昂的青春理想，痪化成了对普通生活的梦想，我比傻子强多少？还好，我比死人多口气，我死后会有自己的墓地吗？羡慕墓地里的枯骨。

今年没有冬天，明年没有夏天，什么样的艰难都让我来承受，怎么样的生活我都得承受。

过了今夜不说再见

和去年一样，同一个时期做了同样的工作。郊外，初冬的太阳同样的温暖，只是多了些微风，躺在麦田里看了会儿书，同事们感觉都很无聊，他们开始挖坑找柴禾烤红薯，我一个人往墓群逛去。

先要穿过一大片长满枯草的荒地，耳塞里传来《过了今夜不说再见》。天高，心净，清脆的男音冲侈着整个世界。草行，风动，一个清瘦孤寂的身影飘浮于一人高的枯草中间，传说中的鬼魅如是，神话中的仙人亦如是。

墓地间游来逛去，寻见乾隆间的一墓，搽去碑上的泥土，似乎写着“进士”而字，其它字已经模糊不能分辨。扶碑坐于墓前，谁的林林种种，谁的郁郁葱葱，谁的懵懵懂懂，谁的溢溢汹汹。怎样的言语都会乌有，还未证明，心痛已经不知道，无人可令我写歌，没人能来听懂。

两个男人一夜激情后能否不说再见，却不是由两个人来决定。那还不如，做完后就分手，省得互相挂念。这就是感情，早明白了这个道理。不想懂得，我却懂得。什么时候不说再见，只有想起死去的纪念。

走到悬崖，笑问同事：你敢站在这里吗。却被自己吓到，腿已经发软。屏了气，定住神，重新站直了身体，对面山坡野鸡鸣叫，身后烤红薯香气散来。平静平静，却深藏着命运的重担，一个孤单的身影，叹了口气，回过身来，木碳和红薯已经没法分辩。

再见，警察

夏末，经常凌晨一个人坐在野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又什么声音都有，熟悉的声音听不到，童年的声音又都回来了。芝麻长高的声音，玉米叶子舞动的声音，各种昆虫发出的声音，一只田鼠匆匆跑来，看见我迟疑了下扭头返回了，一条狼狗从我头上窜过，健壮敏捷虎虎有生气。什么都不想，没有心酸，没有浮躁，只有在万籁俱寂中我才可以稍试休息。天边一颗流星滑过，惊艳唯美，引得我几许心潮起伏，胸腔涨涨的，满满的。

这样的情况延续到初冬，月色残白得凄美，拉紧大衣领口还是有点冷，躲在一棵松树背影下，全身缩在一起。还是什么都不想，能想什么呢，我害怕想，不敢触我的过去，更恐惧我的现在，连泪水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流。塞了耳机，MP3里响起了“再见，警察”，命运把我推到了悬崖，几经挣扎，毫无用处，卑微得生活，在梦里都觉得下贱。挣扎了，没有结果，我才刚刚30，就这样死去了。

音乐太短了，返回重听，没电了。手缩在袖子里，仰头，月亮已经跑到了天边，满天星斗，份外明亮，有强有弱，在寒风中闪烁。夏末在这里谣想着冬天的温暖，现在却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