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有时是可怕的,但有时候却又是幸福的,或者说当某种习惯已经成为自己驱散郁结的唯一方式时,就分不清是自己刻意,还是无意了。当兵一年半多,我已经习惯忘却那些不幸,而渐渐地习惯于甲板,习惯于舷窗,习惯于水密门的开法,习惯于住舱窄窄吊床里的梦乡。
丁宁的那条短信应该是群发的,只是纯粹意义上的拜年而已,对领导,对战友,对亲人似乎都可以用的词句。我没回复。只是从内心祝福他能真的忘掉自己的另一面,和严栩栩,能够像每一个恋爱的男女一样亲昵,争吵,走进婚姻。
解伟短信我也没回。我知道,他一直拿我当作一个朋友,一个曾经写过歌他曾经演唱过的朋友。我一直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也知道这种刻意的保持距离或许是有些可笑的,或许他根本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是,或不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在那样的一个人生阶段,似乎周围所有人,所有人对我而言,都没有了意义。
在手机一次次的震动中我仍然希望那个熟悉的号码出现,哪怕只是作为平平常常的战友,几个与春节相关的字眼从他的那个号码当中传递过来,然而没有。
文书还是隔三岔五的找我干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
毕竟他帮过我很多,我没理由拒绝。春节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文书叫我一起去帮他处理一些材料和节日期间要总结的事。
进屋时,文书从电脑面前起身,让我接着他前面的继续输入一份政委写的总结。他说舰长又找他不知道有什么事,得过去一下。我坐下来,文书就急匆匆地出去找舰长了。
政委的总结很简短,好像就是简单说了一下舰上春节期间的文化活动和教育情况,很快便输入完毕。我保存了一下。
看看文书还没回来,我就漫无目的点着鼠标,点开了“我的文档”,里面是层层叠叠,全是文书分好类的文件夹。
有一个文件夹名是“我的照片”。或许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都是他拍的舰上的黑板报、舰领导开会之类的图片。里面有一个子文件夹,我打开,里面是空的,仍然是文件夹,一直到打开五六层,最后文件夹名写的是“丛彬”。
我的心紧了一下。点开,文件夹里面全部是我的照片,大约二三十张。那些照片有的是丁宁第一次出海时给我拍的让文书捎回来给我的,还有一些是我在舰上吃饭,行走的样子,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拍的。
正认真看着的时候,文书推门进来了,问我:“总结打完了吗?”
见我没有回答,他走到电脑前,看到我在看我自己的照片。他夺过鼠标,要关掉窗口,似乎是想了想,转而又打开,说,“你都知道了么?”
知道什么?我没缓过神来。
看着文书有些窘迫的表情,我才渐渐明白。
就像一个隐藏了很久的秘密被人发现一样,文书失望的同时似乎又有一种解脱。
文书的叙述让我知道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他。
他说从第一次让我帮他出板报时的怜爱,到他每一次看到我安静独处的时候,他的那种想要照顾我、关心我的冲动。他说这种感觉慢慢地发展成一种复杂的情感,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说他知道同性这种事情,但他却又坚定地说他不是,因为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把我当作他的弟弟,当作最亲的弟弟。还说他原本有个亲弟弟,两岁的时候得的脑炎夭折了。觉得我像他那个弟弟。他说他从南沙巡逻的时候发现了我和大可的事,因为是从那个作为贮藏室的图书室中发现了烟头,发现了我们不小心留下的痕迹。他说也是慢慢观察才发现的,因为那段时间我有一些反常的快乐,他通过观察发现了我快乐的原由。他说他暗示过大可远离我,但大可并没有听出来,也并没当回事。最后他不得不直接和大可说你们俩的那种行为我知道了,如果不停止,就会告诉给政委。他说大可当时挺紧张的,离开舰上,既有他舅舅给他找人考军校的原因,也有怕将那种行为公布而影响到我俩,也怕我因此再受挫折等等之类的顾虑。他说他并不是妒忌大可,只是觉得我和大可那样会对我不好,两个人那样是不正常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真的!不过你不能再去找余大可,至少有一点我是对的,他离开舰上,可以更安心的复习,这对他的前途是有好处的。”
文书最后说。
我木然听完。
就像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每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变得陌生,每一个曾经的场景突然有另一种可能。文书看着我,眼神空洞而幽深。我从来没有发现,在我的生活当中一直有着这样一种眼神无处不在的笼罩着我。
我走出文书的房间,发现我并没有恨,也许我根本就没有了任何与情感相关的感觉了吧。只是在想着文书的最后说的话。
不得不承认,文书最后一句话,让我放弃了尝试重新去获取或许并未远去的爱情,去和大可一起感受拨开云雾的悸动,一起释放压抑许久的激情。
有时候我很迷信自己,因为在某些时刻我的理性超乎寻常。尽管我不知道这种理性正确与否,合适与否,但只要我认定了,决定了要去做了的,就会坚持。生活在这种理性与坚持中恢复常态。我从人群中再次回到孤独,和大可的琐碎幸福与欢快有的时候会探进头来,但很快就会淹没我内心巨大的空白之中。
对,是空白,就像舰艇上空的风,像从前我常常坐在前甲板上看那若有若无的风,在舰桅间以空白的状态,毫无痕迹地穿过。
退伍前,在港内遇到丁宁。他说他和小提琴打算国庆节结婚了,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本想问他,怎么和那个女孩认识时间这么短,就急着要结婚了呢,但终没有开口问他。只是祝福,由衷祝福。
可是,再多的祝福,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真能够幸福么?
他的背影消失了,无论愿意与否,他走进了他自己所选择的生活当中。
退伍那天,住舱几个战友将我送到舰上那辆面包车。
文书一直到车子启动的时候才出现在舰桥边。
我想下车和他打个招呼,至少我曾经将他当作自己的哥哥一样,而且他说也只是将我当作弟弟。从他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自己没有恨他。
但车子启动了。
我推开窗户,微笑地向文书挥手。他在我的脸上发现了或许消失了很久的微笑,他看到我向他挥手,觉得特别意外似的,大步走到车窗边。将他手中的一个档案袋内的大信封递给我,说:“路上小心,舰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车子离开了。
我的军舰,我的军港,这里的一切,渐渐地淡出了视线。
车上,我打开档案袋。
里面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影集,全是上一次我在文书电脑里发现的那些照片,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都制成了书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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