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有时是可怕的,但有时候却又是幸福的,或者说当某种习惯已经成为自己驱散郁结的唯一方式时,就分不清是自己刻意,还是无意了。当兵一年半多,我已经习惯忘却那些不幸,而渐渐地习惯于甲板,习惯于舷窗,习惯于水密门的开法,习惯于住舱窄窄吊床里的梦乡。
到了后舱一个通风口,我让他坐下来,尽管舱内机器轰鸣,但要比住舱凉快得多,而且像医务长说的那样在舰艇的中部,舰艇摇晃感稍微轻点儿。
学员牌打开矿泉水,吃了晕船的药,慢慢缓过劲儿来了。
风好像是舰艇的最底部吹上来似的,夹杂着浓烈的柴油味道,不过我喜欢这种味道,这有点像小时候只要看到火柴,就会擦着它,喜欢在它灭了的一刻,一丝青烟钻进鼻孔的感觉。
看着舱底盘根错节的机械管道,我沉默着,习惯性的,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沉默,或者说只是空白吧。
学员牌不停地喝着手中的水,一瓶水很快喝完了,空的矿泉水瓶在他的手中挤压着,发出“咔咔”的声响。
“我叫丁宁,你呢?”
“丛彬。”
“丛彬,我还没认识过姓丛的呢,你老家哪儿的?”
“重庆。”
“你哪一年兵?”
“零二年。”
“哦,去年底入伍吧,我今年刚毕业,咱们算是一年。”
“不一样的,你是干部。”
也许很久都没有与人这样面对面的单独聊天的原故,我好像有点失去那种与人交流的能力。有时候内心深处会偶尔泛起那种与人倾诉,听人倾诉的冲动。比如,在看着余大可帮我出黑板报的后背时,看在逆光中的他挥舞着信号旗时,会有。
然而我很快抑制住自己的这种感觉。
不知道在自己记忆深处的那些经历是不是已经成为一个堤坝,拦阻了自己所有的情感。我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曾经有一段很长很长的空白日子,那一段时间里,身边的一切一切全部都消失,母亲,学校,爱情,甚至包括食物,衣服,存在,我全无知觉。在那个时候,脑海中只有一种旋律来回盘旋,我分不清那是什么旋律,但它像一个隐形的路标,牵引着我从那长长的空白中往外走,一直到走出来。
走出了又能怎样呢,对于过去与现在,就像隔了一条宽宽的河,河面我无法泅渡,我只能站在河的此岸,去看彼岸。再看曾经属于我的那一场爱情,恍如隔世。
“你困了吗?”
学员牌如果没说话,我都忘了身边还有一人,忘了是陪他过来的了。
我把没打开的另一瓶矿泉水递给他,接过来他手中的空瓶子,没回答他的问话。
舰的后舱。
我拿着空矿泉水瓶轻轻敲着舱壁,尔后把标签揭下来,放在手里揉搓着,卷成了一个长长的卷儿。我很专注地做着这些。
“有些看起来内向的人,其实特别希望有一个外向的人和他说话。内向,有的是性格因素,有时也是一种刻意的自我行为使然。”
学员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下子有些触动我。
不过又觉得他这样没经历过生活波折的学生官,就算知道些道理,也不会是自己体验,大概只是书本得来而已。
学员牌看着我看他的眼神,有些得意地说:“我从书上看的。”
推断这么快就被他印证,我笑了笑。
丁宁,或许这个人跟他的名字笔划一样简单吧。
“班长,能看到你笑真不容易!”
丁宁挠挠头,好像很有成就感似地对我微笑。
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回去吧?”我起身说。
丁宁大概是一点儿都不觉着晕,正来了聊兴呢,悻悻然地看了我一眼,起身说:“那好吧。”
他跟在我后面,曲曲折折地绕回住舱。
夜很深了,住舱里一片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没当海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一首歌叫什么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估计写歌词那人也没有真正在舰上生活过吧,至少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在我们这样的住舱里睡过。
不知道学员牌对这如雷的呼噜习不习惯,我是很快就融进了这片噪音当中。
第二天舰机对抗演习,天气出奇地好。
碧蓝的天空和海面几乎连成了一体,天空中偶尔的几丝白云反而印衬出这种天上的那种亮亮的蓝来,蓝得摄人心魄。
海面上五六艘舰艇呈纵队破浪而行,我们在编队第二个。坐在我的战位上能看到编队后面的几艘舰艇,划过的航迹呈一个扇形向后面的一艘舰艇散开。每一艘舰的主炮都昂扬的地冲着侧前方,高耸的舰桅处的雷达高速旋转。
舰长下达口令的时候,第一批空中目标已经出现在远处。
我几乎在第一时间,锁定目标。
空军的二机编队飞行高度大概已经到了极限,感觉是擦着我们的舰桅呼啸而过的,我的副炮旋转角度跟不上,只好集中精力捕捉下一批目标。
就在专心等着飞行目标出现的时候,突然一道光在眼前闪了一下,是相机的闪光灯。
我探身向前看,是丁宁。
一个NICON差不多遮去了他半张脸,正在离我不处的甲板上坐着呢。
他也不嫌甲板烫屁股,估计是怕舰艇摇晃他站不稳吧。
看我注意到了他,他冲我招招手。
没搞明白,这么好的太阳,还用什么闪光灯呢。当时自己对摄影也不太懂,还以为他是故意闪光好让我注意他呢。
又一批飞行目标出现。
我在锁定目标同时,用余光留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丁宁,看见他很激动地从甲板站起来,好像也不怕站不稳,也没有晕船感觉了。
他的姿势像持枪的战士,拿着镜头,对着海空。
傍晚,舰艇返航。
海上有的时候时间飞快,比如说像今天这样演练时间特紧凑地安排,预演,实操,几遍下来,好像刚坐到战位上几次,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然而有的时候时间也是很难熬的,就像舰上自己搞锚训,科目训练什么的,具体到部门,某些战位训练内容比较少,但也得一起陪着,飘在海上,又不准许也不可能做别的什么情,那种枯燥单调,时间就要以秒来计了,慢得简直让人发疯。
“靠码头部署!”
似乎能从舰长有力的口令声中感觉到舰艇就要靠岸的欣喜。
这次靠码头没我们部门什么事,我就回住舱了。丁宁在住舱往他的包里装洗漱用具。
就像是马上要脱离苦海似的,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抑制不住的轻松。
“丛班班,解放喽,昨天多亏你照顾,要不然我壮烈吐死也说不一定。”
称呼别人班长,应该是新兵或者一些年轻的新学员对比他兵龄长的老兵的一种尊称,是一种不成文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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