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有时是可怕的,但有时候却又是幸福的,或者说当某种习惯已经成为自己驱散郁结的唯一方式时,就分不清是自己刻意,还是无意了。当兵一年半多,我已经习惯忘却那些不幸,而渐渐地习惯于甲板,习惯于舷窗,习惯于水密门的开法,习惯于住舱窄窄吊床里的梦乡。
排练时,礼堂的舞台上来来,进进出出都是一些帅气面孔,他们舞蹈时的身形,说话唱歌时的嗓音,都给人一种特别心旷神怡的感觉。那时候我在想或许每个人真的都应该有一次军旅经历吧,同样是青春,因为穿上军装,举手投足之间总会多一份英武气。
那首独唱后来定的解伟来演唱。
看到他第一次站到台上,听到纪干事和**舰上的电声小乐队一起演奏起过门的时候,我的心就一下子揪了起来。估计是小乐队先前练过这首曲子,没想到,第一次他们合练就有很不错的效果。除了解伟在音准上稍微有些出入,其它堪称完美。
第一遍唱完,解伟站在舞台中央,故意用那种港台腔有些夸张地对台下说:“丁干事,丛彬,你们俩简直珠联璧合啊,这是我进演艺圈之后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作品,谢谢,谢谢你们。”
我看到坐在台下的丁宁环顾了一下周围,似乎没发现坐在台上左侧的我。
“解伟,得瑟啥呢。刚才第二、第四小节,还有最后一句的音准都有问题哈。听我们再演奏一遍。”坐在乐队里的纪干事对台上的解伟说。
解伟吐了一下舌头,认真地听乐队重新响起来的旋律。
趁他们合练间隙,我起身去了趟后台的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后台右侧尽头的那个小屋子里似乎有个人影闪了进去。因为灯光暗暗的,从背影看好像是那个和我一样不怎么说话的展小阳。
也许是好奇心使然,自己也跟了过去。
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屋子里除了展小阳,在我看来同样有一些怪怪的那位通信站的女兵也在屋子里。灯光很暗,屋里堆放的旧桌椅上满是灰尘,展小阳走过去的时候,都能看得到灰土在那昏暗的灯光中低低地飞扬起来。那个女兵像是塞给展小阳一个什么东西。展小阳没说话,倒是那个女兵挺主动地吻了一下展小阳的嘴,后来就看到展小阳用力揽过那个女兵的腰,他们紧紧抱在一起。
我像是发现了一个本不该被自己发现的秘密一样,赶紧转身离开。
让我想不通的是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走到一起,而且要选择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是很安全的地方亲密接触呢。或许抽调到支队之前,他们就已熟识?或许他们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最安全?
本来我一直坐在台上的一侧,但发现到这个秘密之后,像是怕展小阳知道了我发现了他们似的,因此走到台下,和丁宁他们坐到一起。
台上的解伟认真听了一遍乐队的演奏,示意纪干事可以重新来一遍。
电声小乐队在纪干事一边弹琴一边指挥下,前奏缓缓响起,解伟也随着音乐慢慢进入状态。
应该说解伟是极有音乐天赋的,他没有接受过任何专业类的培训,但在对这首歌的理解和演绎上很有专业水准。到副歌部分“娘啊,此时可歇下,是否还在忙”的时候,我发现到解伟的眼睛里竟然含着泪,他有些民通的唱法给这首歌一种恰到好处的效果。台下本来等着排练战士低声说话的嗡嗡声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也被台上乐队以及解伟的演唱吸引了。
到最后一个音符意犹未尽的戛然而止,过了有几秒钟,台下战士不约而同鼓起掌来,这是我在排练期间第一次听到台下发出的掌声。
边上的丁宁竟然激动地站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对着台上的解伟和纪干事喊:“太帅了,太帅了,真棒!”
解伟又用他那种惯常的幽默继续模仿港台腔,说:“谢谢你们,谢谢,谢谢~~~”
纪干事点评了几句,就让下一个等着排练的节目上台。
丁宁转身对我说,“我得回办公室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正想上台和纪干事说刚才那首歌的高音部分解伟有些吃力,要怎么配合一下他的事,但看丁宁由刚才的那种激动一下子变得很平静的表情,想还是先送他到礼堂门口吧。
“你这首曲子写的真棒,真的。”往出走的时候,丁宁说。
“因为你的词写的好啊,我是看到你的词之后才有感觉的。”
我回应他,心里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嗨,我根本都没写过词,感觉写得跟顺口溜似的。”
“没有啊,写的很好的。”
“咱这算是互相吹捧吗?”
从座椅中间过道往前走一小段,就到了礼堂的前厅,外面不像礼堂内的光线那么暗,阳光正从大门的玻璃中折射进来,照在礼堂前厅张贴着的那些已经泛白的电影海报上,总觉得有一种淡淡的感伤萦绕心头,难以名状。
“怎么样,帮忙这些天习惯吗?”
“没什么啊,和在舰上差不多。”
“纪干事跟我夸过好几遍你呢。”
“夸我,为什么?”
“说你不是愧是音乐专业的大学生,话少沉稳,特有音乐感觉。”
“晕。”
我送他走出礼堂前厅,到前面篮球场停下脚步。
“周末打算干什么呢?”丁宁问了我一句。
我当然不好说余大可约我周末去爬山看灯塔,随口说了一句,“不知道呢。”
“周末我去市里相亲!”丁宁对我说。
“相亲?”
“副政委介绍的一个女孩,说是在一个学校里教小提琴。”
“小提琴挺好的。”
“是啊,我也喜欢小提琴。”
丁宁转身离开篮球场向支队大院那边走过去,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想着刚才丁宁那样无奈的表情,突然有一种迷茫与无助,汹涌而来。
52
到了周六,晚会排练到那些相声、三句半之类的,和我关系不大,我跟纪干事请假说去市里办事,纪干事也是觉得来这几天工作效率很高,不假思索答应了。
大可从舰上走了以后,我还没去过他们那儿。
只知道要从岸勤医院那个山口子里绕进去。他短信跟我说,不远,但步行也不近呢,说骑车出来接我。
我出了军港,上坡,下坡,朝着大概的方向走。
转弯时,看到左边不远处,岸勤医院后门的那一块小池塘。一下子想起非典时候和大可坐在那个铁门里外聊天,给他买烟,看他抽烟,听他说话的感觉,时间过的真快,从那时的暗自揣测,到现在的互相挂念,只是一瞬间。
一边走,一边想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前方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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