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有时是可怕的,但有时候却又是幸福的,或者说当某种习惯已经成为自己驱散郁结的唯一方式时,就分不清是自己刻意,还是无意了。当兵一年半多,我已经习惯忘却那些不幸,而渐渐地习惯于甲板,习惯于舷窗,习惯于水密门的开法,习惯于住舱窄窄吊床里的梦乡。
29
在某港停靠了两天,舰艇重新启航。
不到两天的航行,一直在书上和新闻报道中看到的**礁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在舰艇广播的口令声中,知道我们舰与前面的结束巡逻任务的舰只进行敌我识别,并通过舰上的高频取得联系,完成交接。
政委紧接着在广播中进行了简单的任务动员,舰艇值班巡逻就正式开始。
就在广播声音结束的时候,我听到从后甲板传来了不知是谁喊的一句,南沙,南沙,俺们来啦。
当时真的不觉得这句话搞笑,而是第一次特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作为一名海军,作为水兵与舰艇一起执行任务,为祖国海疆巡逻放哨的神圣感。
随着海上生活的到来,在加紧值班训练的同时,旨在调节海上官兵生活的各种文体活动也次第展开。
第一次“甲板运动会”就在抵达南沙的第一个周末举行。
所谓甲板运动会,就是在后甲板举行的类似于举炮弹,俯卧撑,托乒乓球跑等等一些因地制宜的趣味运动项目,有一些小奖品,各个部门还进行积分,加上在海上实在没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大家都特踊跃。
文书让我跟他一起做一些记分,统计的工作,所以我什么项目都没报。
这种事当然少不了余大可,他报了弹簧拉力器比赛。
一共四个拉力器,每四人一组,一字排开。余大可他们最后一组。
尽管已经下午五点多,但南中国海的上空,太阳却丝毫看不到一点点接近傍晚的状态,仍然热量十足地炙烤着茫茫大海和漂在海上的我们。
余大可他们这组开始了,四个人几乎统一装束,蓝色作训裤,光着膀子。
他们拉的是四根弹簧,刚开始,大家都很轻松,但过了几分钟,频率相比较一开始,明显慢了下来了。
和文书站在一边等着计数员给我们报成绩,但我的眼光一直停留余大可身上。
他的光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短发,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他在使劲拉开的时候,紧闭着双眼,涨红着脸,嘴里还念念有词,给自己记数呢。
上次一起损管训练的时候,曾经从后面紧紧抱住过他,那时候好像觉得他的身体就是匀称,腹肌也不是特别明显。可在阳光底下,当他的双臂与地面平行举起,往外拉开拉力器的时候,他的腹肌块硬硬地从小腹突显出来。不喜欢那种健身房里的肌肉感觉,但迷恋眼前的这个健美而不失匀称,有着青春味道的身体。他好像做过阑尾切除手术,腹肌块旁边有一条小小的疤痕,那满是汗水的微黑的皮肤上面,这一条小疤痕似乎都显得那么特别。看着眼前这个裸露着仿佛有无限活力的身体,我发觉得自己的心跳竟然莫名加速,赶忙转头看了看无垠的蓝天和大海,将呼吸调整过来。
“七十七,七十八……”
我在心里和闭着眼睛的余大可一起计着数。他身边一起比赛的三位也都已经停下了,估计他不知道,他仍然在坚持着。
“九十一,九十二——”估计想到一百吧,但到九十二的时候终于没有再拉开,他的整个身体一下子松下来,好像有点懊恼地睁开双眼。
“大余,很牛啊你。想要创造咱们舰历史记录怎么的?”
和余大可同部门的一个二级士官赶忙递给他一瓶水和一条毛巾,拍拍他的肩膀说。
“啊,他们仨呢?”
余大可一仰脖子,一瓶水眨眼就没了。
他这才缓过劲来,拿着毛巾,一边擦汗,一边向我们这边走。到我边上的时候,伸过湿漉漉的头,看我在本上记录的各组成绩。
“九十二个就第一了啊?要不是刚才拉着拉着突然觉得饿了,我还能继续拉!”余大可表情认真地吹着牛皮。
“你当拉S呢,拉着拉着还饿了?”站在边上的他们班那个二级士官接着余大可的话来了一句。
“靠,找死啊你!”
站我边上的余大可伸出脚,去踢他们部门那位战友,猛地一够,人没踢着,他自己没站稳,一个趔趄拉住边上的我。
我下意识地扶住他,手滑过他光着的脊背,他身上那种分不清汗味还是体味还是什么,一下子钻到我的鼻孔。
他是站稳了,我却晕眩了许久。
30
后甲板的欢乐常常只属于每个周末,漂在海上的日子里,更多的是对任务本身,对于巡逻的严肃和警惕,有些时候甚至会是那种高度紧张的千钧一发,屏神静气。
在海上第一次遇到不明目标是在一天夜里。
大约十点多钟吧,海天之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舰上已经进行夜间灯火管制,关闭了的舷窗水密门让海面上没有一丝光亮,漆黑而寂静的大海上,海浪拍打着舰体发出的哗哗声,清晰,静谧。
“战斗警报!战斗警报!”
我们正准备睡觉,舰艇广播里传来舰长镇定而低沉命令,这个命令有点像新兵连的紧急集合,我们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各自战位。
“**方位,*海里处发现可疑目标,加强观察瞭望!”
坐在副炮后座上,我看着舰指挥室的方向,跟着舰艇一起参加任务的支队教练舰长也到了驾驶室,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大家都在认真听着舰长从舰艇广播发出的每一个命令。
“进行信号联系!”舰长口令。
在驾驶室方向的信号灯跟着就亮起来了。
是余大可,他在驾驶室外的左侧,目光正前方,手快速地操作信号灯光,虽然我看不懂那信号灯的意思,但是远远地就能感觉得到余大可挺拔的身体出迸射而来的那份娴熟与镇定自若。
海上目标有可能是过往船只,但也可能是别国的补给船,甚至是侦察船。在那片敏感的海域中,每一个即使极为平常的目标,也必须百分之百关注,谨慎处理。
“某礁向我发出信号!”余大可向舰长报告的声音。
“加强观察,与我保持通信畅通!”舰长命令。
“请加强观察,与我保持通信畅通!”余大可复述完,接着用信号灯发出。
“明白!”余大可向舰长报告某礁回复的灯光信号。
大约四十分钟后,目标消失,目标未进入我所属海域。
随着舰长“解除战斗警报”的命令,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回到舱里,大家刚才那种紧张与兴奋仍然没有消失,七嘴八舌。
因为晚上十二点到两点是我前甲板的巡逻更,所以没听他们瞎贫,在住舱呆了一会儿,我就走出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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