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之拥别(2)

出柜，风波

他们大概在一起有三年的样子，然后出柜，而且是同时。然先跟他父母说，然后将这件事告诉了瑞，后来瑞也就跟父母说了。

“因为那个时候就是很年轻。我的一个感觉是，我不想瞒着父母，一直跟他们撒谎说，这是我同学，这是我朋友，要去解释很多话。特别是我的母亲，她可能还挺敏感的，所以很多小的细节啊，她有些察觉，会问我。我也不想再跟她说谎话，然后我就跟父母出柜了。”

具体的出柜方式是这样的。其实，然当时羞于去说这件事情，就在电脑上给父母写了一封信。

“我打开电脑，写了一封信。然后我就说，我有一封信给你们，你们来看吧。我母亲当时看完之后，整个人就有点愣住了。我觉得可能他们都是晴天霹雳的感觉吧，就是有一点慢慢进入那种晴天霹雳感觉的样子。然后在我面前就开始流泪，就哭了。她说，可能大部分母亲都这样说吧，‘为什么是我的家庭？为什么是我的儿子？’”

“也许父母都会觉得，这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好像还可以。对我母亲来讲，你比如说他看到明星啊，张国荣啊什么的，她还挺喜欢。但是突然发现是自己的儿子，她就会觉得接受不了。她说她能理解这种现象，但是不能理解自己，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可能大部分母亲是这样子。”

然父亲的反应就是很生气，然后就骂，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病啊，对他说你需不需要去看医生啊？他说这个太变态了，然后对他说，“在我的家里是绝对不允许。”

这就是当时然一开始出柜时的场景。后来情形慢慢好了一些，一直到然出柜5年之后。在这5年期间，基本上家里人都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可是从来也不会再有人问然说，找了女朋友吗？就是对个人问题避而不谈，其他的生活还是一如往常。

“就只有这个个人问题是不会谈的，一直到5年之后，可能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很淡了吧，因为有很多事情我也不会再去说了。一家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情感，就不会掏心掏肺地去说一些话。”

然的母亲也觉得这样的一种状况不是很好，大概这样僵持着过了五年，她发现然依然和瑞在一起。后来然就跟瑞租住在外面，他们两个人住在一起。然的母亲发现，好像这种状况无法改变，而且这么长时间，两个人依然在一起。所以，在然出柜五年之后，他母亲就给他写了一封信。

她在信里说，“嗯，你要原谅妈妈啊，不能很快地去理解、接受这样的事情，因为妈妈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个也是第一次，也需要慢慢地去理解你，去了解他。”这样的话，她说了一段。后面她又说，“我现在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看到两个男孩子走在一起，我就觉得他们好像应该是一对吧。”

她说，“我特别希望我的儿子的这种感情，能够跟很多人的感情是一样的，能够被大家所接受，走在阳光下。”

“妈妈也担心你今后的生活……”

在然母亲的意识里，家庭就是一男一女，组建一个家庭，结婚生子。然当时看完了之后，就跑了母亲的房间里抱着她，母子俩人抱头痛哭。但是他父亲对于此事，一直到现在也还是不愿意提起。他参加了很多别人的婚礼，偶尔憋闷狠了，大概一年会有两次吧，春节一次，平时某个时间有一次会找然谈一次话。然后说，父母现在年龄也大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父母？你对家庭的概念是什么呢？你会怎么想的？你的未来是怎么？你老了怎么办？依然是这样的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每一年然都会跟他们沟通。他就说，“其实我在你们身边去照顾你们，你们老了，我去赡养你们。这是我作为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和责任。我责无旁贷，我一定会这样。无论从感情还是从道义，或者是从伦理上来说，我都会做。但是不能因为这样，我就不能做自己，我还是做我的事、要过我的生活啊。但是对于你们，我依然是爱你们的，我依然是你们的儿子，我依然会在你们身边。”

然每一年都会这样跟他们沟通，向他们描述对于家庭新的理解。

“可能你理解的家庭跟我理解的家庭不同，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家庭的方式有很多很多种，不再是那种一男一女结婚生子一直到老的家庭。现在异性恋的离婚率有多高呢？家庭对于人们的这种牵绊好像越来越少了，并不是非要两个人走在一起，生个孩子才叫家庭。我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如果你们没有退休金，没有这样的保障的话。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负担起两个老人完全的晚年生活，这是无法想象的。即便是现在两个人结婚了，他们要去负担四个人，这也是无法想象的。所以不要说我老了之后很孤单，没有孩子去替我养老，未来的社会你更无法想象是什么呀，根本不能够靠生个孩子去给你养老。现在我都不能给你们这样做，我只能在你身旁照顾你，但没办法包揽你的一切。”

每次然都会这样说，但是他父亲也会有他自己的想法。以前然最初跟父亲说的时候，两个人还会就这样的问题吵来吵去。因为这样的问题，然也绝对不会妥协。现在两个人不吵了，就是慢慢地说这件事情。你来我往，然说然的，他父亲说他自己的，就是这个状况。然的母亲会好一点，但偶尔也也会有情绪上的反复。因为看到（现在）他一直是一个人，这是她最担心的。

然和瑞分手以后，然告诉了他母亲，他说，“啊，我们两个还是分手了”。当时他母亲正在厨房里，是早上的时候，然后她就回过身来，说“没关系，还有妈妈在。”现在然的母亲经常跟他说一句话，她说，“我多希望我能活一百岁啊，就希望一直照顾你，我多希望我能活一百岁啊，我就担心你老了，以后怎么……”

出柜，分手

关于瑞，他出柜了以后，就受到了家里面非常强烈的反对，他们大概几乎是同时出柜。后来瑞的父母反应非常大。瑞到北京，和然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妈妈经常会给然打电话，然之前在长沙读书的时候去过他们家。之前，她妈妈对然非常好。以前，他妈妈还经常说，唉呀，你看你，跟然学一学，你看人家怎么怎么样。现在知道真实情况了之后，态度就立即180度大转弯。

一开始瑞的妈妈会打电话劝服，说你们这样是不行的，这样没有未来，两个男生在一起怎么可以呢？但然也没有松口。然说，我们是因为互相喜欢才在一起，您不要想太多，您不理解，我能理解您为什么不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