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戎马 携你走天涯(21)

我看着对面的张默一杯杯陪我扯东扯西，就是不提我的事情，他皱着眉毛一杯杯地陪我喝下酒，像是在逼迫自己咽下这些满满的黄色液体。到了后面，他开始说胡话了：“陈硕，你知道吗，到现在我就喜欢过一个人，其实，就特妈一个人。”

我仰头喝了一杯，问道：“扯啥呢，你风流韵事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了。”

张默摘下他装斯文的小眼镜，站起来弓着身子向前探去，对我说：“我就喜欢小诺，我一直喜欢她，我上了大学遇到了那么多女的，谈了分，谈了分，我还是忘不了她。”

我拨开面前的烟雾，我看到张默的眼睛被辣油熏得红通通，我想起了高中那个平静的女孩，平静得像是一潭清水的女孩子，她有着很平静的笑容，我从不知道在我看来朝三暮四的张默心里竟藏着这样一个人，我只知道他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陪我喝酒，喝到天昏地暗。

我看到张默喝完了最后一杯酒后就趴在了桌子上，我叹了口气，把他扶在我的肩上，向外面冰冷的世界走去。要走到何处去呢，我不知道，因为我也觉得酒精上漾把脑袋冲得生疼。

站在夜空下面，我一下子不知何去何从，张默在一旁吐了起来，然后打着酒嗝对我说道：“陈硕，不要走我的路，要去追寻的东西就要去追，不然，会像我一样一辈子放不下，很难受的。”

我想起那个平静的女孩小诺，想起一个平静的下午听到她出车祸时我听到张默在电话那头抑制住的悲伤，悲伤到声音颤抖。

我看到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我想起我对廖波说的：“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看不到星星吗？”

“因为这里的霓虹太亮了。”

其实，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我总记得在老连队的后山上我们看到满天的群星闪烁，我那个时候看着廖波的眼睛里落满了那些星光，我想说：“没有了星星，我怕我真的会忘了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你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市看不到星星。

——因为这里的霓虹太亮了。

——没有了星星，我怕我真的会忘了你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我就那样站在城市的中央，人群不断从身边擦了过去，我不知道该向前走还是返回回去。我不想打开手机，不想回想起过去的一切。我拍了拍张默的肩膀，说道：“我懂，我们回去吧。”

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灯光不断向后倒退、倒退到黑暗的地方。

我蹑手蹑脚打开门走了进去，却看到父母坐在黑暗里面看着电视，我一惊：“爸妈，你们怎么还不睡。”

妈妈走过来，在我身上嗅了一下，拍了我一下：“小子又喝酒了？”

我感到头疼欲裂，立马回道：“没有，妈你想多了。”

我看到我妈瞥了我一眼，去煲汤给我喝，爸爸说：“你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我们想多看看你，睡不着就起来看电视了。”我心里一热，几年在外面打拼的心本以为已经硬掉了的心忽然有哭出泪水的感动，我看着他们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我说道：“我明天想出去走走。”

我明显看到妈妈拿着的汤勺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还是笑着转过身：“行啊，出去玩玩，去哪儿啊，记得多照些照片回来给妈看看。”

我抑制住感情：“我想去北京城转转。”

妈妈又笑着说：“行啊，给娘带只烤鸭回来，要全聚德的。”

我也笑了。

第二天早晨，我就去买了北上的火车票，在年意正浓的时候，我就背着一个挎包和相机踏上去往北京的列车。

我躺在铺上已经睡了一天，脑袋昏昏沉沉，不断处在半睡眠的状态，火车轰隆的声音不断在耳边敲打着，在轰隆声里面，我总是想起廖波的笑容，我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

晚上打开手机想回家报个平安。哪知刚开机，屏幕上闪烁的收件箱就把手机爆得差点死机。

第26节

“看不看？看不看？”我躺着举起手机把手放在打开收件箱的按键上不知所措，心里咚咚直跳。

我按下未读短信，看见廖波发来的短信：“人都有脑壳长包的时候，我也会。”

“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不是你想不往来就能断的。”

“怎么手机一直关机，你他妈干什么呢！”

……

我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叹了口气。看着窗外不断倒退过去的夜色，独孤的感觉从窗子里渗了进来，把自己包裹住，我便看着窗外发着呆。

手机的铃声在黑暗里响了起来，显得刺耳吓人。我看着上面显示的廖波的名字，差点把手机掉了下去。我不想接，但是铃声一遍遍地敲在心上，便更加使人难以抉择。

我按下接听键，不去听对面的声音，把手机按在火车的地面上，我好像能够听见火车轮子贴着轨道滑到远处的声音传到廖波那里。我又拿起手机，挂掉。

铃声又响起，我直接挂掉。

铃声再次响起，我直接挂掉。

铃声再一次响起，我直接挂掉。

手机终于安静下来，失落的心也像是一下子空寂了一万年一样。我又收到短信：“既然那么忙，我就不打扰了。”

我叹了口气，空寂的感觉更加浓厚，发了个短信过去：“你让我安静一段时间，现在我已经坐上去北京的火车，我想出去安静一会儿，你特妈别来烦老子！”看到短信发送成功的通知，直接关掉电话，蒙上被子睡去。

我被列车员的铃声给摇醒，她对我吼道：“小伙子起来了，北京到了。”

我磨磨蹭蹭起了床，然后跳下铺，透过窗子，我好像看见自己红起来的眼眶，明明躺着一夜没有睡去，却像是做了一场梦游一样疲惫。

下了火车，面对着早晨新升起的太阳，带着积攒了一夜的清冷的光芒，洒在身上，并不觉得温暖。我看到后面的“北京西站”四个大字，告诉我这里是个全新的城市，心情稍微好了点，不禁大喊：“北京，我来啦！”然后向前呼啸而去。我每到一个城市总是要对着一片刚要映入眼帘的天空大声报道，以前廖波曾经在一旁揶揄：“是啊，你又来祸害一座城市了。”

第一次来到祖国的首都，看着道路上繁忙的人群，这些人走的那么匆忙，比起家乡的人，他们要忙碌得多。我走在路上，一下子不知道要去哪，甚至在十字路口上不知道去往哪个方向。新鲜感瞬间又被孤单的现实破开，首都冬天的风也是很冷的，我戴上上衣的帽子，在火车站的一个老奶奶的小摊上买了一份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