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戎马 携你走天涯(12)

对于五千米长跑，廖波知道我喜欢赢，所以他从不和我争，跑步时总是尾随我到达终点，我唯一值得警惕的对手就是下铺的邱天，之前训练时我拼了命也不能每次跑在他前面。我是先发制人选手，开跑时就冲了起来遥遥领先，而邱天是后来劲的人，越跑越开，如果到后程我发挥不好，就直接被他甩开了。

邱天似乎看到了我摩拳擦掌的敌意，轻轻挑了我一眼，我咬牙道：“老子明天肯定赢你！”

本打算晚上好好补充体力睡一觉，闭上眼睛，忽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来到了这个新环境，无论是适应能力还是各方面素质，我和廖波都得到了极大锻炼，我想到之前和班长通话时那些老连队兄弟们的关切，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但转眼想到廖波，恼火之气又漾了上来。于是，一晚上辗转反侧终究不得入睡，直到天微微亮才感觉浅浅的进入了睡眠。

起床哨想起，我艰难地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红眼睛黑眼圈，心里猛地一沉：遭了，起跑线上就落人一马。邱天在后面看到，笑道：“小硕你晚上摸鱼啦，是不是一晚上没睡着。”我咬牙转过身要去掐死他，又扭打在了一起。这时，我看到廖波在我的床上放下一盒奶和几块巧克力，我心里又一沉，然后看他面无表情地离开。

邱天则跑过来，继续没心没肺地笑着：“哎呀，我也希望有人送我补充能量的东西，好拿第一。”我斜眼鄙视了他一眼，把牛奶拿在手里，好像还有着某人掌心的温度。

艳阳高照，我的心沉得更低，看着头顶偌大的太阳把人照得汗流直下，我咬牙道：这次拼了。发令枪一响，我便按照常例一样冲在了最前头，可能是这次看得重的，心里有了压力，呼吸明显比以往重了，只能换成两步一呼吸。

突然间看到邱天从旁边冒了出来，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家伙怎么前段就冲了起来，我想到肯定是他也求速心切，打乱了平常的节奏。

第15节

头顶的太阳更加烈了，汗滴从两颊落了下来，此时，明显感到身上的短袖和裤衩都是多余的。不知不觉呼吸便紊乱了起来。看到邱天紧追不舍，我只能把注意力放在脚步上，完全忘记了呼吸的频率。心想：这下拼了。

随着一步步往前冲，脚步更加重了，我分明感到意识也渐渐模糊，心里面只剩下向前跑去的念头，眼皮子重了起来，只看到前方一百多米的尽头队长拿着秒表在那里计时，我知道那里就是终点，我咬着呀大声咆哮着。这个时候，头顶的太阳没了，身边的邱天也没了，只剩下终点那一根线。

我感觉是跑到了尽头，一直紧绷的神经松下来的一刻，像积攒的洪水冲垮了堤坝，浑身的疲惫便如洪水般浇了下来，听不到队长报的成绩，我感到眼前一黑，身体如千钧般的重量向前倒去。我隐约看到邱天跑来扶住我，然后大声呼喊着什么，我又隐约看到廖波从一旁跑来，推开邱天把我背了起来。我感到这一定是廖波的背，因为好像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踏实到不必再去担心任何事情。

睁开眼睛，我看到廖波和邱天坐在我两侧。我意识到我是躺在门诊部的床上，一旁的空调传来冷气，让我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然后感到大窘，竟然跑晕倒，第一次这么丢人。我猛地拔掉鼻孔里的氧气管，向廖波发问：“我是不是第一？”

然后转过头瞪了一眼邱天，廖波忽然给了我一记脑门，我又转过头瞪着廖波。邱天则没心没肺笑了起来：“不是我说你啊小硕，就一次考核至于这么拼命嘛！”廖波告诉我不仅没拿到第一，我还晕倒在了距终点线两米的地方。

我拿枕头捂住脑袋，喊道：“不对啊，我明明看到我过了终点线了。”这下更加不敢见人，也成了我军旅史上最丢人的一桩悲惨史。

看窗外已经天黑，我喊着要去食堂吃饭。其实以我的身体恢复能力早已无了大碍，我还是下床时假装体力不济要向前倒去，廖波和邱天向我抓来，还真是抓，把我的手臂抓的青红不接，我大呼吃痛，清醒了不少。

我搭在廖波的肩上，说道：“你背我回去吧，我现在这么虚弱，叫我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怎么走那么长的路。”

邱天在一旁做呕吐状，我斜了他一眼：“你自己走大道回去吧。”

这下他急了：“你们怎么就丢下了我，太不仗义了，而且我没带饭卡……”

我把我饭卡扔给了他，结果这家伙还是一副死乞白赖地要跟着，我喊道：“你害老子还不够，不然把饭卡拿来！”

终于，邱天讪讪地走开。

小道的路上没有灯光，我趴在廖波的背上，我好像很贪恋这种踏实的感觉。廖波终于说道：“陈硕？”

“恩。”

“你变重了。”

我脸一红，在他后脑上猛拍了一下：“拿来这么多废话，不知道我现在是病号吗！”

我抬头望向夜空，今晚依旧没有星星。

自从来到星城这座城市，就再也没有看过星空。不知是这座城市太过炽热，还是这里的工业烟雾把整个天空都迷漫的原因。

我说：“这里的夜晚看不到星星。”

“因为这里的霓虹太亮了。”廖波答道。

我心里一暖：“小子记得挺清楚啊！”

前方的道路没有灯光，我趴在廖波的背上，好像只剩下他沉重的脚步踩碎月光的声音。“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我突然说道。

廖波一怔：“没事，我背的动。”

我拍了他后脑一下，然后自己跳了下来，好像他知道我已经没事了似的走在我的一侧。我们便并排走在月光并不明朗的路上，好像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我问道：“廖波，你说我们一直沿着这条路走到多远？”

廖波看着前面，没有多想：“你看，不是快到头了吗，前面就是灯光啊！”

我不再前行，坐在黯黑的路牙子上。廖波转过身，问我怎么不走了，我说：“累了。”

他也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来到了星城这么久，感觉一直在奔跑，奔跑到忘了自己当初的样子，也差点忘记了和廖波那些安静的日子，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平静下来看着这片不明朗的星空，和星空下面我们的模样。

“廖波？”

“嗯？”

“你说我们能走多远？”

“不是说了吗？向前走就能看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