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花芯(2)

六个月前

简远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他常做的梦。一座绿色的山。简远从山脚爬到山顶，一点都不费力。到了山顶，厚厚的叠起的云一下子就散开了，舞蹈一样。没有云的时候，绿色的山忽然变得柔软，简远就陷进山里，被绿色覆盖包裹，可是依然能呼吸依然能睁开眼睛，但世界就是一片没有尽头的绿色。

简远醒来发现快下课了，一节课又被睡过去了，揉揉眼睛黑板上还是那几个字，窗外的阳光白烈。

坐在前排的李湛转过身来，用两手和唇语朝简远比划。这是他们两人的语言，简远辨认出来了，大概意思是，“我要扫地，等我扫完，一起吃饭”。简远点点头，以示同意。

十个月前

简远起床晚了，好不容易追到一辆公交车，车上只有三四个人。看看窗外，平时那些忙碌的你追我赶的人全不知去了哪里。其实不那么挤的时候，这个街道这个天桥这个广场这个城市还是挺漂亮的。

简远收到李湛的短信说他迟到了还在公交车上帮他请个假。简远环视车内，看到坐在前方弓着身子的李湛。简远起身走向李湛，在他的身后，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傻里傻气地笑，嘴边还有没有擦掉的牙膏。

李湛说，“算了，懒得请假了，罚写作业或者扫地什么的都没关系，反正你陪我嘛。”说完又靠着车玻璃闭眼睛睡觉了。

远方的雾轻薄薄的一圈，挂在低矮的山丘身上，太阳快要出来了，但感觉这还是旧的一天。简远也闭上眼睛睡起觉来。

一年前

下晚自习，实在太热了，简远没有去挤公交车，决定徒步走两站然后找辆三轮车回家。这是个没有风的夏夜，简远一个人驼着大书包，满身是汗，天又黑，简远一路都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摔进坑里。

“我帮你分担几本吧。”

实在没什么光，简远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李湛。他比简远稍高，冲到他面前，风来了。

“哦，谢谢。”刚开学不久，简远在班上熟识的人不多，甚至和好几个同学都没有讲过话。李湛是其中一个。但他认识这个男生，他因刚开学就和班上女生打得火热而闻名。

“你叫简远？”

“姓简的人不多呢。”简远还没回答，李湛又补上一句。

“我初中班上一女生，她自己给自己改名字叫简爱，真恶心。女生就是这样，喜欢装。”

简远笑，不答腔。

忽然就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风，这是这个夏天最美好的一个夜晚。简远和李湛都抱着沉重的书，出着一身的汗，但一路都在被各种无聊的事情逗笑。

“你的头发是烫的呀。”

“不是！”简远回答说，“是自然卷。”

李湛点点头说：“很神奇。”

“我希望我是直发。卷发很讨厌。”李湛点点头，简远其实根本没看到他点头就说，“你点个屁的头啊。”然后两个人又大笑。

他们一路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走过一树夜来香的时候，简远停下来贪婪地使劲闻了好几下。整个身体被香气充满，忽然不觉得热了。李湛摘了一朵，塞在简远背包拉链的缝上。这个，后来简远回家才发现。之后他们一起坐三轮车回家，夜有些深，整条大街就这么一个机动车突突突地响，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简远看到天上有星星，明天又是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