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和路一块围拢着我,三人的脸凑近成三面体。他们靠在我的唇边热湿交吻,同时在等候我的舌加入。两人各自的一条臂,在我身上游走,有如一条大蟒和一尾小蛇,弄得我酥麻颤栗,几乎屏息以待被牠们随时咬一口,等着就此昏死过去。
当亚历山大终于一把勒住我引颈就戮的私处,我整个人惊惶跳开,三面柱体轰然颓圮。两人同时注视过来,我哑然半晌,勉强挤出话:“我……觉得人不舒服,最好我先走了。”
我慌张逃到冷风凛冽的街上,心头乱糟糟的,一时热泪夺眶。当从小发觉对另一个男体有不可告人的欲望,我的身体就成一了条不见天日的阴沟,欲念如一尾尾在沟底吱吱爬来窜去的老鼠。对同性渴望的情愫潜滋暗长,则好比阴沟边的杂草,灰扑扑自生自灭。我以往恋慕邱靖伟、在新公园失魂游荡、与姜豪偷欢、畏惧去爱阿谟,总觉得如同一再掀开了心底的那只阴沟盖,深为体内情欲臭不可当,而自惭形秽。
我当以为像对不起谁,从老天爷、祖宗八代、爸妈、老师,到上司、同事,甚至路上向我多看两眼的漂亮女人。我其实是恨自己这身臭皮囊,连累我被丢入欲火腾腾的锅鼎里煎。但目击亚历山大和路却能如此坦然他们的身体,如此骄傲他们的情欲,我一下子因此方寸大乱,既羡且怕。当亚历山大抓住我私处的一,我简直觉得那只心底的阴沟盖被踢翻了,害怕里头的瘴气就要一举涌出,吓得赶快一走了之。
他们的这两具肉体因为主人的坦荡荡,显得美丽,两人陶醉在彼此肉身的欲海浮沉,那神情也直率动人,不仅没发臭,反倒像闻到了一种令人心坎痒痒的香馥味。但天哪我多想学却似乎怎么也学不来啊
第二章
接下来,是一串可怕而无聊的日子。
阿官一直没消没息,我怀疑他可能性喜煽火而已,那晚不论我们如何言谈甚欢,像火一般炽热,烧过一阵就是烧过了,他没兴致去处置灰烬,我自己若闷烧得一团乌烟瘴气,活该。
亚历山大和路的肉身震撼,则如一片寒冬的江泽,浸泡得我叽伶个没完没了。亚历山大勃勃然的身子我反而记不全,却始终记着路通体雪白,冰肌肉肤像冷翡翠,将我在素描故室练就的对人体的如如不动,策反成功,转化为对真实肉身的尽向往,甚至勾引出一丝包藏祸心的性觉醒。
我就在这两股没热交攻中瘫痪了,不知渡过多少日,忽然一天接到阿官的电话。他说上次碰面后,临时被公司派去犹他州接受两周专业的计算机训练,一再抱歉云云,没来得及通知我。他的声音将我连日恍惚的神识拉回现实,或许他听出我有点异状,一直问我还好吧。我说可能几天没出门了,有点头晕脑胀而已。他便邀我中午一块进餐,说外头的阳光多澎湃啊。
阿官说的不错,久违的阳光花花灿灿,简直像在撒白米赈灾,把我体内的冷血都晒暖了。自从被亚历山大那条白蟒一般的手咬了一口之后,窝在巢穴里,我就血毒感染似的,觉得也快变成一条蛇了,躲着冬眠,甚至连学校的课也照翘不误。如果不是想见阿官,被他引蛇出洞,恐怕还真有的螫伏呢。
我们约在阿官上班地点附近一家餐馆,一见面,他大为吃惊,频问我真的没事吗我猜想八成是因为自己的脸色,像吸血鬼大白天现身,我忽然记起那次扮成吸血鬼的化妆舞会,敢情我是来找眼前这位不知是不是处男的纯血乎
阿官问我笑什么,我只是盯着他秀挺的脖子,自顾自的发笑,真不知咬下去是何滋味他的颈直直连接衣领下方可供丰富联想的厚实胸膛,一条粗青筋暴凸,伏在古铜色肌肉下勃勃跳跃。看着看着,我才发觉几日没好好吃顿饭,还真的饿了。
阿官在桌下不时用膝盖顶触我的膝,故意撞了几下,促狭地朝我微笑。我们彷佛两个在课堂上背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私下游戏的一对玩伴,全餐厅的人都被我们的偷情蒙在鼓里。
“你知道吗我老觉得你到底长得像谁”阿官用力观测的,两眼密不通风镶在我的脸上。我真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才能够这么读我千遍也不厌倦。他的那股专注劲,似乎全天下没有第二件事,比看着我回想长得像谁更重要了。
“啊,想起来了。”
真是的,才说希望他一直这样盯着我瞧,怎么这么快就想起来了我暗暗嘀咕,有些失望。
“我还住台湾时,邻居有个小孩常跟着我,挺可爱的小家伙。他一脸总像要不到大人疼爱的表情,我那时长不了他几岁,却好象他的大哥哥,想说如果能让他开始,为他爬三天三夜的梯子摘星星都愿意。刚来美国的那几年,我都还常想起,当他听说我要搬到老远老远那张哭丧的脸蛋。”阿官轻抚的搁在桌上的手,“我第一次在中心看到你,你的脸……就藏着同样的表情,我的心都快跳出来。”
“瞧你把我说的好象弃婴呢。”我假装嘴上抱怨,其实心喜得很。
“那你说呢要不要我爬上天空为你摘星星”阿官正色起来。
原以为阿官乃针对我的“弃婴论”在调侃我,正准备顶他一句,却给他认真的样子吓到,那神色几乎就像要出发,往九霄爬去摘星了。我忽然眼眶一热,久久答不上话。从薄薄水光中望出去,阿官满身因此串缀着莹莹星芒,我真想跟他说,他其实已经为我摘下一箩筐了。
餐后,我陪阿官走回他的办公室大楼,当我们站在人行道话别时,一位俊得像服装杂志走出来的男模特儿,笑脸盈盈朝阿官打招呼,转身进入大厦。
哇,我低呼一声。阿官说他叫朱利安,是不同部门的同事。我笑问他这么漂亮的男生摆在办公室,会不会心有旁骛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羞赧地说,其实朱利安一直对他表白好感,但他嘿嘿搔了搔额头:“我忘了那句话怎么说,什么落花啊流水的。”
可能摘星星的意象太强了,那晚我就发着梦,身子浮在冰冷的黑天空,盏盏星光明灭,有的如飞驰的火尾巴刷地直冲而来,将我吓醒。说这样睡睡醒醒,极不安宁,近中午我才爬得起床,立刻晓得着凉了,随便吞了包出国前从老爸诊所抓来的感冒药。洗完澡头发还湿淋淋,便匆忙赶着去上课,脑门里有一颗水银滚来滚去似的,痛不可当。
熬到晚间回家,全身忽冷忽热,衣服内层早湿透了,一沾床又昏睡过去,好象仍飘在黑洞般的夜空,星星一颗比一颗巨大,大到快把我压垮,心口卜卜跳。不知睡了多久,老听见电话铃催魂响起,终于接到一通,迷迷糊糊彷佛阿官在那端,着急说要来看我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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