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我只在乎怎么和阿谟去庆功,他听到我升职,一直嚷着请客,我订好一家位于天母的法国餐厅,果然让他惊喜,说他从小梦想当水手,第一站就要坎巴黎。
我帮他点了一杯酒精极淡的甜酒,他却吵着要换我的红酒尝,我事先要他穿得正式一些,他打扮竟像个参加毕业典礼的小学生,头发还特地跑进洗手间抹湿,服服贴贴,我只觉得他彷佛是个小孩在讨酒喝,仅准浅尝即止,忽然一凛,何时起自个儿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起来
我问起阿谟的水手梦,才知他是家里的老四,前后左右夹着一堆兄弟姊妹,抓起来像一串粽子,从小怎样由高或由低数起,好处都轮不到中间的他,但他也早习以为常。以前他们家住在码头附近,他因为跟阵老没跟上,被兄姐遗落,一个人便跑去看船出港,最爱目视船只消失在海的尽头。阿诀说小时候经常因此幻想,有另一片土地在远远的彼岸,一个孤单的小王子就住在岸上的王国。而他之所以想去巴黎,是因为看过一部电影,里面一位年轻的法国水兵好帅好帅。
我望着阿谟,想象他如果在船上,一定也是个帅水兵。他笑笑说:“我现在每天骑机车,都假装自己是在驾帆船,但每他街道都像一条河,全连在一起,我怎么也出不了海。”
吃完了法国餐,我接受可爱水兵的邀请,搭上“阿谟号”帆船,目标驶向我和他第一晚认识时去的那家“少壮派”酒吧。一入门,阿谟大声朝柜台小姐叫唤“阿鸾姐姐”,我心想他是人来熟,原本没多留意,但那个被阿谟奉送一张甜嘴的女生,居然反而在叫我:“你是小祖”
我看清楚她的脸后,惊呼:“王丽鸾阿鸾”
这世界未免太小了,我竟在一家男同性恋酒吧里,遇上了我高中的同班女同学
“妳在这里干嘛”
“我在这儿当会计啊。怎么这么巧”阿鸾瞄了我一下,神秘地微笑,“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正要答腔,她马上接着说:“你会认识阿谟,那等于白问啰。”
阿鸾念高中跟我就投缘,有一阵我们走得较为靠近,还曾被同学说成一对,彼此倒都不太在意。她是那种举止大方的女生,人长得挺甜美,人缘一向好,我私下觉得和她跟可儿们一样,轻松没有包袱。后来她交了念别校的男友,我们才疏离了。毕业后,始终没有消息,万万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噢,你们早认识啦”阿谟好奇地问。
阿鸾立刻搀着我的手,不徐不疾说:“不但认得,他还是我高中男友呢。”
“原来还是小祖姐夫,咦,那以前我都被骗啰”
阿鸾故作震惊:“哇,是说有人被骗失身吗,歹志大条了。”
阿谟连忙说:“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说,我一直以为小祖跟我一样只爱男的,到底是不是嘛”
我一时面红耳赤,嚅嗫不知如何作答。在阿鸾跟前,我似乎变回了高中时代那个抗拒同性恋情愫、自我敌视的别扭男孩,被阿谟一追问,当面要承认爱不爱男的,竟像比砍头还难。
幸亏阿鸾充当美人救英雄,出面解了围:“我和小祖好久没见了,阿谟,先别吵,让我们叙叙旧。”她将他推去吧台,然后找了人暂代收银柜,拉着我坐去僻远角落那桌。一坐定,她便问道:“好,摆脱小鬼了,跟我招了吧,你是不是只爱男的”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阿鸾,她马上捧住胸口发笑,“跟你闹的啦,其实,小祖,我在这儿也作了好一阵子,如果我会大惊小怪,早吓跑了。”
“好,那换我问妳,妳……喜欢女的吗”问到中途,我居然还怕了听去似的,降低了声调,尽管台上有人唱歌声声震耳。
阿鸾又笑得不可抑制:“我啊跟你一样,喜欢男的啦。”
我羞得低下头,阿鸾倒不介意,继续说:“我就是喜欢和圈内男生作朋友,和他们在一块有种既像姐妹,又像兄弟的感觉,很亲切。我后来常想起你,回忆高中和你熟到那么贴己,当时不晓得,现在便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小祖,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再看到你,我老在想你过得好不好”
我的眼眶不禁热了,回头想高中岁月,以为自己是全天下唯一的怪物,爱上不该爱的,就像身上多长了不该有的东西,每天躲躲藏藏。我真自觉像漫画书里的“三眼族”,这个男孩来自别的星球,比地球人在两眉之间,多了一只眼。他害怕人们当他异类排斥,于是用胶布将第三只眼遮住,一边偷偷摸摸找寻有无其它同伴。阿鸾的话,提醒我过了好长好久落单三眼族的日子,一打开记忆的匣子,酸楚四溢。
从此,我和阿谟、阿鸾经常三人行。我时时警告阿鸾,老和我们这两个绝缘体男生黏在一起,小心找不到伴。阿鸾笑着说她这名苦命烈女,后半生就专事我们大小二夫了。
这天我特别向人借来一辆摩托车,阿谟骑他自个儿那辆,我则载阿鸾,一块奔卦海边。沿途阿谟好象真当自己的座骑是艘船,顺风在海上飘,驶得飙快,看得我和阿鸾魂都险些飞了。阿鸾说:“别别别吓老人家”,要阿谟跟着我们这对高年级组,亦步亦趋别逞快,他才收敛速度。我回头向阿鸾一笑,说:“真好阿谟这小风头现在又多一个人管了,要想耍滑头可就更难啰。”
和阿鸾竟在同性恋酒吧久别重逢,彷佛当场被她揭破了青春期的伪装面具,刚开始真好比作贼给人赃俱获,羞愧透顶。但阿鸾丝毫不介意,反而比当同班同学时若有若无的假情人关系更贴近,我和她从前养成的默契,便迅速回笼了,觉得像找到了失散许久的姐妹。
坐在海滩上,阿鸾用下巴遥指泡在海水里的阿谟,问我跟阿谟之间什么关系。我说待他就像自己的弟弟,阿鸾微微拱起眉头,说恐怕阿谟不这么想吧。我忽然一惊,应该不会吧回想这些日以来,阿谟确实老在问我,跟阿鸾到底是不是一对旧情侣为了逗他,我总不置可否,他似乎有点闷闷,但我没当他认真,一直以为他只是像小孩要不到糖吃的不悦罢了。阿鸾这么一提,我反倒没把握了。
阿谟在水中如一尾鲛鱼,忽潜忽立,我远望他的均匀身躯,蓦然忆起了邱靖伟,那股早年和他肉体相偎的青涩欲望,从遗忘的暗处给一把抓出,曝晒在日光下。我游去阿谟身旁,心想自己早学会了游泳,否则换作阿谟,不知他会用什么方式教我我才如此想着,忽地感到腰后方多了一双掌心,原来是阿谟,他说这是大鱼带小鱼,咱们游出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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