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谟双手握住我的腰,我在前方充当母鱼,我们以这种大携小的姿势,往外海方向游了一阵,直到浪大压顶,回头望,已看不见海滩的阿鸾。阿谟突然动手扯我泳裤,我有些吃惊,看他顽皮露齿而笑,明了他在闹着玩,也作势要拉扯他的泳裤,他赶紧松手忙着闪躲,我们便跟两尾鱼似的,在海峰间游窜追逐。
几次被他一溜闪过,终于从背后勾住他的腿,爬沿而上,抱牢他水滑滑的身躯,阿谟顿时哇哇大叫,欲挣脱逃去,我更抱不放手。扭动几下后,阿谟放弃挣扎了。我和他两颗头颅浮在水波上,喘着大气。那种曾被邱靖伟触电的悸动,以及混合姜豪的爱抚记忆,两股电流合成一股通彻全身,我一阵抽搐,于是闭上目,手脚停止划动,安静抱着阿谟载浮载沉。
但我马上知晓这副身体是阿谟,欲潮即刻退了,取而代之,心窝淹起一道暖流,便放了这个当成弟弟疼的孩子,我们由连体状态一撕而开,又恢复了两尾各游各的鱼儿。
回到沙滩,阿谟有些反常,话不如往日多,都是我和阿鸾在交谈。直到我跟她提及阿谟想当水手,他才起了兴致和我们搭腔。后来他在沙滩捡来一只塑料拖鞋,改装成一艘船,我们三人兴奋跑去海边,举行下水典礼。当它随浪飘去,我们浑似三个土人忘我地跳跃欢呼。
看着这幕沧海一粟,我竟有些感动,偷瞄了阿谟一眼,他的面容有种难得一见的肃穆。可是没能挺多久,一个浪将小船掀翻了,我们齐齐唉声泄了气,阿谟在这时说如果将来他死了,希望火化,然后把骨灰洒入海洋,自由自在天地漂流,吓得我和阿鸾面面相觑,频频吐舌。
阿鸾的妹妹坐月子,她第一次当阿姨,高兴得好比她作了亲娘,只要得空就去照看那对母子,她说谁叫外甥这个小男生比我们这两个大男生更惹人疼。我和阿谟单独的时间便增多了,又坐回他的机车,抱回他的腰。
连老爸也认得阿谟了,他接过阿谟几个电话,像他这种凡事船过水无痕的人,居然在转告我时,微笑说电话里的这个小孩嘴真甜,光是这句从老爸口中多出来的话,我不禁更怀疑阿谟是否真练过五鬼搬运术。
阿谟主动约我上他家,很觉意外。许久没光顾他爸妈经营的这种旧杂铺,里面飘着我童年最爱的酱菜味,一屋子堆得众丘林立的杂货,都不知该站那儿。阿谟的爸妈像挨挤在货堆里的两尊土地公婆,一脸被香火熏过的黧黑,一径说有劳我多照顾阿谟了。
阿谟上头三个兄姐成家搬出去了,杂货店的后半层和二楼,现在是一家六口的住所,阿谟和小一岁的那个弟弟同住一间。他的房间内有股男孩的体味,两兄弟颇得乃父母真传,什物堆得也像楼下杂货店满山满谷。阿谟的床头上方,贴着一张湛蓝海洋的大海报,乍看以为墙上开着一扇窗,望出去正好是一片海。
我坐在他的床铺,看见书桌上一面相框,剃平头的小阿谟躲在里面,背后是无垠的海水。我问他有无小时的照相簿,他从一堆纸山里抽出一本,上面的簿册匡郎全倒了。阿谟整理善后,我独自翻着,多数是全家福照,小阿谟通常是一粒西瓜皮头塞在兄弟姊妹堆里。我好奇问他,为何只有他剃得精光,原来他小时长了头虱,爸爸决定让他光头以绝虫患。翻完后,我察觉竟很少有阿谟的独照,他总像个团体照中的背景或道具。我出神盯着他把一座小山堆恢复原状,看来重心犹不稳,心想大概撑不久又会倾倒了。
阿鸾销假回“少壮派”上班第一夜,约我和阿谟三巨头碰面。阿鸾初为人姨,果然一脸喜气洋洋,阿谟嚷着:“阿鸾姐姐啊,什么时候自己生个来玩玩嘛。”
阿鸾啐道:“去你的小鬼,你先给我介绍一个好婆家。”
“呜,我才不要替妳拉皮条呢。”
阿谟被阿鸾一阵劈头乱打,赶紧抱头鼠窜,游走到别桌扯淡。一个和阿谟同龄的男生小江,趋前过来和阿鸾亲热一番,她便帮我们介绍,胡聊一会后,转回柜台,剩下我和小江。他简直用看动物的眼光瞧我,让我不太舒服,忽然小江冒出话:“我见过你啦,那夜我和阿谟在公司,应该就是你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说,对啦,就是你耶。”
他的神色像隐忍住笑,我不解地问:“那晚你也在啊我没看见你。”
“你当然没看见我,那天你看起来好sad的哦,一个人坐在水泥栏杆,一脸苦苦的。阿谟就跟我打赌说,看见前面那个……可怜虫没有嘻嘻,这可是他说的哦,他说他保证去跟你讲话,你待会儿就跟他走。”我听了胸口猛打惊雷,小江继续道:“结果,你后来真的跟阿谟走了,害我输他一场电影,所以是你没错啦,嘿嘿,我记得啦,因为都是你让我输了。”
那晚我因姜豪卦泰、港拍戏,心神不宁,在新公园和阿谟搭讪初识,想不到背后还有两个小鬼打赌的内幕,而我是那条无人理会的可怜虫,阿谟只是来作慈善事业、赈济饿莩我一时涌起了强烈羞愤,心海掀风鼓浪,转念间只有一个想头“不吃嗟来食”忿然起身,疾步离开了“少壮派”。
隔日,阿谟挂电话来办公室问我怎么一声不响走了,我语气淡薄说正在忙,匆匆挂断。之后,我刻意避着他的电话,一想到不管是多情或好意,总是我自己送的秋波,心头难堪得像有无数根针扎入肉里,欲拔也不知从何拔起,哀鸿遍野。
阿鸾也来过电询问究竟,我有股冲动跟她招了,同时想向她吐口闷气,怎么会说阿谟可能对我有意思,实际呢我是一条可怜虫,被人存心戏弄但我什么都没提,何苦再多乞来一份施舍
那段日子独来独往,才真正感到了与姜豪分手后的孤伶伶,原来自从离开他,一向都有阿谟跟前跟后作伴,现在不只姜豪的戏散了,连阿谟对我的戏弄也告戳穿,我彻彻底底一个人了。
这次寂寞如排山倒海,肉体深处一条缝穴镇日轰轰作响,像海底将有可怕的灾难不知何时要发难,警兆隆隆。我终于忍到不能忍了,一夜跑去新公园,壮起胆,随便勾搭了个男孩,一心想说下打残花烂就烂到底吧。我连那男孩的姓名都懒得问,他究竟长相如何,我也没瞧仔细,问他有没有地方,摇摇头,我将心一横,与他驱车前往办公室。这时百货公司已打烊,设计部绝对空无一人,况且我也顾不得危险了。
走进办公室,灯一扭亮,才垦清楚公园里暗暗看长得还可以的这个男孩,竟满脸唑疮。我登时失去了兴致,但他开始解我的衣服,舔我的颈,我先是两眼盯着天花板,反来干脆闭上眼,让他的舌一路在胸膛滑行。我的身子不住地痉挛,青春痘男孩舔得我一阵酥麻,但我的心却孔孔洞洞的,被他吹胀不起一点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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