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按倒在办公桌,自行脱掉上衣,我碰都没碰他的裸身,两只手摊开软垂下去,那姿势宛如钉上了十字架。他的舌滑向我腰际,停在那儿打圈圈,正欲解开我的裤带,忽然上锁的门卡嚓打开,竟是陈大庆红光满面,一脸醺醉站在门口。我惊诧坐起身,与他无言对觑,空气胶着,我的胸臆似乎呼吸不到一丝氧气。
不消说,往后陈不庆看我的眼神更不怀好意了。我静待他的举动,虽然表面我们公事公办,但我有预感他不会放弃这个整我的机会。
我倒也没有懊悔那夜的轻率,陈大庆大概和人有酒宴,喝得几成醉了,绕回办公室,要死不死撞见个正着。也罢,祸不单行,所以坏事要来就统统一起来吧。
阿谟仍时时找我,老爸成为我的接线生,他几回眼角有笑意地说,又是那位嘴甜的男生,保证老爸准又听到什么窝心话了。阿谟总问我出了什么事,我一概推说工作压力,心想其实他才是怎么一回事,假同情到底还要假多久,戏弄人还没戏弄够他自个儿不嫌玩腻了吗
一个周日,雷雨大作,天阴得像鬼打架,一起床心情尽墨。阿谟的电话急急如律令响起,他口气很沮丧,说昨夜在“少壮派”遇见小江,聊着聊着,终于才知道原来小江讲出了他们打赌的事,猜测我可能就是在生这个气。
阿谟试图解释,说刚开始他确实为了好玩,打赌与我认识,但一和我聊天和后来交往,他多么高兴有我这个朋友,如何又如何。我没吭声,也实在不知讲啥好,一任听着窗外的雨劈里啪啦,我想我是无力招架了,很难才会明白他们这种小孩什么时候是在闹着玩,什么时候当真呢
近中午,阿谟竟出玩诊所,整个人淋得湿漉漉。我没焊到他会冒着狂雨骑机车而来,当看到他像一只湿透颤抖的小狗,立时心软了。我把阿谟引入我的房里,帮他先脱卸全身如泡过水的重甸甸衣物,拎来大浴巾为他擦干身,并找了一套干衣让他换,我摸触到他全身的肌肤,已然像块冰。
阿谟换上我的衣裤,浑身仍猛发冷颤,我将他拉过来抱紧,轻轻吻着他的额,拍抚他的背,把我的体温传给他。认识阿谟以来,他没这么安静过,在我怀里像个婴孩,嚅嚅自语:“小祖,不要离开我,从没有人像你这么在乎过我。”
他的身子渐渐不抖了,但越来越热,我摸他的额头居然是烫的,糟糕一定是淋下骑远路着了凉。阿谟的神识开始昏沉,一径喃喃不清哼着什么,我赶忙将他搀往楼下,跟老爸求救。
老爸终于见到了这位嘴甜的男生,却是一副病奄奄,他说阿谟的烧应算急性感冒,除了打针,还为他注射一罐葡萄糖。我陪着阿谟躺在诊病床,等糖水罐空了,便搀他回我的卧房,让他好好睡一觉。我躺在阿谟身旁,用我的掌心将他的脚暖热,然后注视熟睡的他,心里牵起从未有过的疼惜。
我和两个弟弟向来不够亲,他们总爱一些蠢男生爱的那套,滞脑子运动经和泡妞;而我喜欢的画画、阅读,他们嫌太静态,是女人和娘娘腔的玩意,只差没挂在嘴上讲,但挂在眼神那意思也差不多了。所以虽身为大哥,却从没真正当过老大,直到阿谟出现,我彷佛才有个自己的小跟班,黏腻作伙,央着我作主,真正享受作兄长的身份。
我望着他睡得甜熟的脸蛋,渗出薄薄一层汗,为他擦干,忍不住俯身印上一个吻。我发呆良久,深深迷惑对怀中的阿谟,究竟是兄弟还是什么
百货公司又到换季的忙碌尖峰,设计部门摩拳擦掌,准备大指卖的混乱局面一结束,立刻推出涂脂扑粉的新门面,艳惊四座。晏总去欧洲一趟前后要好一阵子,所以新季设计便由陈大庆领军,我可以明显感觉他刻意让我作白工,要我拟了几天草图,到时连敷衍我的理由都懒得编,反正就是搁置不用。我是无所谓,既然陈大庆全权负责,我只好给他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阿谟后来在家躺了几天感冒才痊愈,人消瘦了,我心里一直在盘算,应不应该带他去北投的温泉旅馆,也泡个热呼呼的硫磺浴,并饱啖一顿香菇鸡汤什么的,补补精神。我甚至想着,如果也把姜豪那个浴盆里热晕死人的笑话,跟正在泡澡的阿谟说,不知他会不会像我当时那样好骗但想归想,总迟迟不敢挂电话去订房。
我趁着换季,以员工的特别折扣,买下了那套名牌水手装。阿谟一听我说起,不喜反而蹶着嘴,说:“哎啊,我来不及存够钱,给你先买走了。”
“傻瓜蛋,我不是买给自己的,要给你啦。”
阿谟脸上烤开一枚超级大笑靥,“我一定分期付款还你钱。”
我说出我的构想,要他穿上这套装束,让我完成一幅油画,画完了,衣服就一文不取归他。阿谟于是有如小学生上课外辅导,开始准时周日来我家报到。
照说我是个作画人,当创作时,对模特儿的身体,早应练就了摒除情欲的本事,单纯视作入画素材。但我瞧着阿谟,尤其他又不太忌讳每次在我面前脱光换衫,我竟往往瞧得出神。那毕竟不是一具石膏像、一盘水果,我也无法看待他如一般人体模特儿。作画过程,注视阿谟的每一寸,我几乎可以透视他皮肉下的汨汨血流,那么贲张有劲,震得我呼吸失调。
如果说我仅将他当成兄弟,那为止与我有时看两个弟弟洗完澡,只着内裤几近全裸的身躯感受全然不同阿谟的身子,不管裸露或包藏在衣物里,对我都像嗅到了一股春天嫩草乍冒出来的气息,撩得鼻端发痒。
我这次画竹画很慢,迥异于向来的刷刷快笔。我忆起了上回以姜豪的照片作画,一笔一捺俱温存,如今那幅画应该还在面壁,更可能已关在暗柜中。我的笔笔情意永不见天日,原以为刻骨铭心的画中人,到头来沦为生命里的惊鸿一瞥罢了;现在阿谟活蹦蹦站在我的眼前,就算我画得呕心沥血好了,后来的下场呢
我急欲捕捉阿谟体内的春草气味,才晓得要将嗅觉转变为视觉,比想象难了许多,有时我焦躁到丢了笔,一旁生气。我无疑一脚踩进流沙了,进退不得。
有次阿谟要穿回衣服时,只着一条紧身白棉布内裤,就走过来要看画,我连忙盖下布幔,坚持非等到大功告成。他动手搔我痒,将我逼往床铺,骑压上来,我笑得闪了腰:“阿谟,去去别闹了穿起衣服,免得又感冒了。”
“小祖,你不喜欢我吗”阿谟卧在我身上,那春心荡漾的神色,简直是姜豪的翻版,激得我的旧伤即刻迸出血珠,心口噗通一声,正色跟他说:“阿谟,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像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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