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爱的当然是你。”
“嘿,当然哪一个是当然的我呢”他冷笑道,“你他妈的爱上的是那个角色,然后硬要把我套进那个角色里。你要的呢,只是想看我穿起旧戏服,照剧本重演一遍,专演给你一个人看。你不知道你有多可恶,逼我去穿那件旧戏服,让我发现不合身,厌恨一切是真的都不同了。还有,我看见你带了个小孩到电视台,你喜欢明明也是年轻的,那干嘛还要假惺惺来缠我”
“我真的喜欢的人是你。”
“是我哼哼。”他节节逼近,脸上挂着一抹狞笑,突如其来一把将我按倒在地,“你真的喜欢的是我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我……”姜豪像一头抓狂的野兽,一手压住我的后背,另一手奋力要剥我的裤子。我惊慌挣扎,仍摔不掉姜豪的蛮劲,他作势欲骑上来,嘴中念念有辞:“这就是你要的我,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喜欢我的啊”
姜豪用半边身子压住我,腾出一只手去掏他的裤档:“这就是你要的是不是来证明给我瞧瞧你是怎样喜欢我的啊”
我忽然觉得背后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姜豪,而是一头人兽,吐出的话语像一截软溜的蛇信,字字腥恶。牠将要用全身最脏秽的部位,污臭我的身躯。我一时作呕,发狂地掼出全力将他推了两翻,疾疾籼起,重新扣牢裤子。
当我看他衣裤凌乱卧躺在地,狼狈不堪,虽变回了姜豪的人形,却一副衰颓、猥 亵、憔悴,斯文尽数扫地,是我所从未见过的姜豪。
我冷眼看着他,感觉心里有颗灌满了水的汽球,终于负荷不全沉重,摔落下来,哗啦啦水花四溅。我鄙夷地打了个冷颤,转身离开时,隐约听到身后姜豪嚅嚅说:“别走别丢下我……”
我在电视台的差事,从我向组长提出辞呈到正式脱身离职,一直拖了一个月。他十分不愿放我走,说组里数我最勤快,又有天份,承诺想办法尽快让我升副组长。他要我说出非走不可的理由,我脸不红气不喘说了谎,编就要和朋友合作创业。
我似乎变了,以前从来说不出假话,还没说出口,脸就先胀红,这次竟顺利滑口而出。我甚至不觉得自己说了谎,不过像在演戏罢了,那些谎言仅是台词而已。戏戏戏,人生反正都是戏。
不是吗还真的是一出戏呢。我决定疏离姜豪后,他反而找我出乎意想的密,我刻意晚归,自然接不到他的电话;上班时间无事我就待在组里,不像从前爱游窜,他也不敢来人手杂多的办公室会我。
独处时分,姜豪的话会倒带般自动在耳边响起,造成我一阵惊乱。他说的未尝不是真相,我是否真有可能只是爱上了那个他饰演过的角色到底,我有没有真正爱上姜豪那夜我在他面前,说得斩钉截铁,如今我倒不敢那么理直气壮了。
姜豪终于从组长那儿听到我坚辞的消息,他急冲冲走进美术组办公室,约我去餐厅。我提着事先拎来办公室,伺机要交还给姜豪的数十卷录像带,他乍看这一大包提袋表情诡异,等知道是什么后,脸色转为凄苦。
我看着这个深爱的男人,外表虽有几丝倦累,仍潇洒如昔,但我一瞧进他的眼瞳,发现多了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哆嗦地藏匿在里面。我心心窝顿时抽了痉,不知是痛还是不忍。他低沉说着什么,我听不分明,也没打算去听清楚。他轻轻用膝在桌下抚碰我,一下子缠绵温存的记忆全兜转上心头,我真要立时化作一滩水,流过去拥他抱他吻他,和他水乳交融,忘了种种发生过的一切。我几乎这么作了,但在紧要关头放下闸门。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了,我根本不进他的话,看不得他的表情,因为我果真渐渐感觉到眼前是那个旧戏里的纯情医生,重回到我身边了……我吓得发抖,已经弄混淆了,分不出究竟是他还是自己在演戏。这种戏和真实之间的错乱感,简直要我的命似的,难道他的指控都是真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每一个问号都像利箭穿心。
姜豪垂头丧气起身,离去前拍拍那只装满录像带的袋子,挤出一抹苦笑说:“你总算都看完了,是不是”
第三章
如果说我离开姜豪后,是处在失偶状态,也许有点言过其实的嫌疑。但和他在一块以来,我的身份对他完全公开,心扉也对他全天候敞通,亲如床头人,一旦关系划了句点,我确实惶惶不可终日,像心坎被挖了个大洞。
我的漫漫青春期全用来制伏寂寞,以及梳扒找不到爱人的百无聊赖,磨久了,也算磨出一套渡日子的办法。现在,我第一次面对失爱之后的寂寞,才知比找不到爱人前的那种寂寞更凶恶。我真不懂,那些深爱过的情人分手,将心一剥而二,血淋淋的,他们是怎么熬过去呢我在老爸身上,也看不出他如何从老来丧偶的伤恸中复元,难说因为他是医生,所以忍痛、藏痛的本领比人强
我的一位在广和公司干主管的学长,不知如何消息灵通,知道我赋闲,马上为我牵线到一家即将成立的大型百货公司。这家标榜走欧洲风的百货公司,有意闯出一番新气象,正大事招聘良将骏马,总经理亲自接见我。
晏总的姓挺罕见,人也丝毫不落俗套。她是个气质典雅的中年女子,有如古代书册的插图美女,穿上现代华服,发丝齐齐往后盘,拱起一粒乌亮的髻,看上去格外精神弈弈。
尽管学长说跟晏恋打了照面,我原本就不急着谋事,没巴着非捧这只又不是什么金饭碗,所以心情轻淡,想到什么讲什么,讲出口后觉得未免太气盛,但她似乎不以为忤,甚至对我的观念颇生共鸣,想谈甚欢。我想投入新挑战,应有助填塞这阵子的虚无,所以决定赴职。
阿谟初听我跳槽,大为失望,我想从此看不到那么多明星,对他恐怕真是一桩噩耗。但他随后又开心起来了,说以后买名牌货就可以打折啦,这小鬼的喜怒哀乐来去都如一阵风。
我的主任陈大庆,是个怎么看都和这家年轻百货不搭调的人,虽年仅四十好几,但作风保守得跟布庄出身似的。听说他是循董事长那条线空降,原来是国王的人马,我想说晏总怎么可能与他气味相投嘛。后来,我又耳闲内情,晏总居然是董事长的情妇,喔,条件这么好的女人,为何甘受委屈
说的难听,情妇不是抢人家丈夫,就是去分食人家一杯正餐剩余的残羹。我为晏总叫屈,但感情不就是愿打愿捱吗我不也一度成为姜豪地上地下俱无名份的“不知是什么东西”起码,情妇还是个头衔,我却啥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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