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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婚男嫁(11)

来源:网络 作者:许佑生 时间:2023-01-02 【投稿】 字体【

“你的鱿鱼是被炒,我的是被刮皮丢进滚水里作羹了。”阿谟嗯一声,我也不想多解释,岔开话:“你几岁啊”

“十九。”他讲得理直气壮。

阿谟看起来比这年龄还幼齿,如果把梁朝伟想象小个十来岁,可能就是这副样子。一头黑浓的卷发,短短铺在头顶,像张绵密可以赤足踩上去的韩国草皮;黑黝黝的肤色,衬得满口白牙亮盈盈;眼珠子跟夏天剥皮冰冻的龙眼一样,圆润充满水气,连我都想咬一口。他的鲜美,令我颤惊,才隐约明白了为何姜豪每次对我的年轻流露心动,甚至一丝呼之欲出的醋意和敌意。

“喔,所以可以上酒吧喝酒了”我故意调侃他。

“对啊,待会儿要不要去一家gay bar陪我去喝酒庆祝失业。”

真是个奇怪的理由,和奇怪的小鬼,但我从没去过同性恋酒吧,这提议在心情失调时听来格外煽动。阿谟将我引到他的机车停放处,打个揖,一副小鬼恭请大佛上座,我自姜豪飞离台湾以来第一次笑出声,乐得和他一起作都市游侠去也。

我双手抓牢座位后方的靠柄,阿谟说:“抱我吧,我载过的人都抱我。”

我环抱他的腰,套句俏皮话,摸的感觉毫无赘余油脂,都是精肉。这具少年身躯与我所熟悉自己的和姜豪的迥然不同,那里面有一股芽儿要撞破土冒出来的力道,混着刚翻耙的新泥香味,尚未被人间烟火熏染,鲜嫩到连鬼神都要眼红。我偷偷凑在他的后衣领嗅一嗅,嗯,连汗味都是一种日晒过的青柠檬酸。

酒吧有个怪名,嘿,竟叫“少壮派”,位在一条三条通巷弄的地下室,若非阿带路,我决计找不着。他一进去,就和几个同龄的服务生招呼,像回到自己的家。台上的客人正唱得入神,一首红遍街头的男歌手情歌,乍听以为是放录音带,没想到一位貌不惊人的小男生唱得如此逼真。

阿谟说这不算什么啦,此地唱将比比皆是。果然一桌桌来宾点唱,轮流上场,多数还真唱得不输给出唱片的歌星哩。阿谟问我会唱什么,我摇摇头,他硬要我说出一首歌名,我想了片刻,才说出姜豪主演那文件连续剧的主题曲,阿谟立刻大呼小叫:“哎哟,我的妈啊,你是哪个年代的人啊”

他跟放歌的人好象也是一把熟,趁递歌单去套交情,马上让他插队。阿谟唱歌的模样满有板有眼,但他歌喉其实没人家好,逢到高音便唱不下去,一条颈子撑得笔直,我在底下看,只觉得他是一只少年公鸡,卖力扯着喉,仍吭不出一声高亢的早啼。他却颇能自我陶醉,唱得虽不若前人动听,掌声笑声兼稀疏的嘘声,倒压过全场。

阿谟喜孜孜回座,与我对干玫瑰红,我忽忯起了日本乌梅酒的浓甜滋味,连第一次失身的情景都历历在目浮现脑海,宛如昨夜。阿谟说我怎么才喝一点,脸就红成桃子似的。

但这次酒吧的玫瑰红没替我惹祸,我全身安然而退。阿谟住的老远,又不顺路可是坚持骑车送我,说送人为“外务”之本。此时夜凉风大了,我比先前抱紧他,我们的身体都因喝了酒而发热,像两颗石头挨来磨去。我温热的鼻息全喷在他的后颈,有一段路,我们都不说话了,静寂到我以为听见自己的心跳。

我现在与阿谟的坐姿,不正像那夜姜豪与我的初次我不过易位而处,换了姜豪当时由后侵入我的姿势。我抱着阿谟,柔情牵动,心里却想着姜豪。

我的姜豪终于回来了,成果颇丰的样子,至少全现形于外,一脸在泰国烈日晒晒的通红,和一身花不溜丢的香港衬衫。

我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冲冲和他说起上同性恋酒吧,以及酒吧里的五光十色,当然还有阿谟。他的脸色马上流露不悦,却不吭声,被我逼问急了,才丢下话:“最好不要在外面交一些不三不四的朋友。”

我为阿谟辩白,才说他是个好孩子,姜豪开口便一把火轰地烧起:“我不在台湾时,你倒挺开心嘛,有人载你游街,又为你唱情歌,干嘛还假惺惺说什么想我的鬼话”

我百口莫辩,他大发连珠炮:“你要玩尽管去玩你的,在外头弄得人人都知道你爱男的,是个变态鬼最好但是我跟你讲,这样你也就别再来找我了。”

我怎么也没料到姜豪会对同性恋酒吧这么充满敌意,或者是对阿谟吃醋如果他是为了我而吃醋,为何我丝毫没有一丝甜意呢

我伤心了几天,夜里姜豪成为全世界最难找的人,他家的电话大概被我的留言喂得撑翻了。那档戏卦国外出景,企图对收视率打下强心剂,却不如预期,在棚里望见他穿梭,总是一张垮脸,何况人多眼杂,我也不便去探问。

终于某个下午逮到他在餐厅和人交谈,我刻意在远处守候,直到对方离去,迅速驱上前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姜豪的脸冷冷淡淡,让我翻来覆去打好腹稿的千字文,一个字也迸不出口。

“老天,你别这个鬼样子,连瞎子都会看出我们之间是怎么搞的了。”他起身欲走,我强撑了几日的镇静,如土堤方,失态大叫了他一声。姜豪吓坏了,即刻回座,压低声音:

“别太过份了这里四处是熟人。”接着,他放软声调:“行行好,我还有一堆事,放我走,可以吧”

我在姜豪的眼中,读到了惊和怨,这是他现在对我的心情总结那间我的心都碎了。偏巧在这节骨眼,那位被媒体称作姜豪红粉知己的狐媚女星,居然摇摇扭扭走过来:“哎啊,你在这儿呀找了半天。”

姜豪不自在地为我们介绍,我随便点了点头,她也只挥了挥蔻丹手,心不在焉说了嗨。她八成以为我应该会像电视台其它同仁,自动识趣让开,没料到我这小子连一步都没挪,才一脸诧色,正眼看我是何方神圣。

三人面面相觑,我蓦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三巨头碰面了,场景不正就像妈爱看的那档旧戏,姜豪遭富家女缠纠,被迫离开青梅竹马爱人的三角关系吗我等着看姜豪怎么演下去这出人生大戏。

但戏终究是戏,现实还是现实,姜豪压根不是戏里那位钟情厚意的男主角,他没有为我们的爱起任何一丝奋斗的企图,未战先降,反而对我下了逐客令:“小祖,布景的事,我们待会再谈吧。”

他略微使了个拜托的眼色,我无意留难他,默默离去。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女人,嗲声媚语在背后响起:“美术组的啊,怎么这样怪里怪气。”

我带着姜豪的签名照,专程前往妈的坟前焚化。最初是想当作对一个戏迷的厚礼,然而,以目前我和姜豪的关系,这张早年的剧照烧不烧似乎已没差别了。妈在天之灵也不知该把姜豪当作什么,是她曾喜爱的电视明星,还是一个女人理想的作丈夫人选,又或者是折磨儿子欲死欲活的爱人同志我倒给妈出了道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