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两年,很多前同事是羡慕老赵的。他是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前退休的。别人要戴着口罩挤公交上下班时,老赵可以舒舒服服地在家呆着。老赵听到这样的话,只是苦笑。老赵总觉得颇为孤单。更准确地说,老赵想有个陪伴。
老赵明白老年人面对独自过年时的慌张。但这样的抱团取暖却不是他想要的。老赵总觉得自己还算是“年轻”的老年人,他不想在老年的开端就凑合起来。
2022年12月底,再次有人联系了老赵。是同城的一位大学生。大学生主动加了老赵的微信,开门见山地说,他想借宿一段时间,说是在贴吧上看到过他发的帖子,后来就找不到了。或者是担心老赵不同意,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东西不多,就一个行李箱”。
疫情管控政策放开,不少大学都提前放假。大部分学生都回家了,老赵没想到还有愿意留下来的大学生。大学生解释说,他家在广西,同村同龄人凡在读书的,到了寒暑假都去深圳东莞打工。因为是临时工,多半都是流水线。大学生不喜欢这样的工作,便在Y城找了两份家教。可以一直教到年根底。
老赵爽快地同意了。但大学生又犹豫了。本来说马上就过来的他又给老赵打了语音通话,“叔,你是不是对我还有啥特殊要求啊?”老赵有些不好意思。他当然希望大学生和自己一样,都是喜欢同性的。可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大学生似乎明白了老赵的想法,对他说,“叔,我不是那种人,你要是想和我发生点啥,我就不过去了。”随后,大学生又表示,自己会做饭做家务。借宿这段时间,他可以负责收拾卫生和做饭。
老赵明白了,这孩子是缺钱。
面对直男,老赵反倒不好意思说自己喜欢年轻人。他琢磨至少先把过年的孤单解决。
等大学生站在门口时,个子比自己还高半头,但很瘦,南方人的长相,有几分清秀。老赵从大学生的衣服上闻到了一股年轻男人才有的味道。可大学生却说,他要先去做家教,马上就迟到了,先把行李送过来。老赵让他先去忙,忽然又喊住他,回屋子里找东西,然后递过去一把备用钥匙,“这样方便。”大学生一愣,但接了过去。
老赵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信任。虽然也有点后怕,但他安慰自己,大学生看起来不像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他的顾虑被大学生在傍晚时被拎着两个鸡架进屋打破了。
老赵没想到广西人竟然会买鸡架。作为中老年人,他很少吃这种油腻且可能卡嗓子的食物。大学生说刚才下了公交车,路过菜市场时,看到有一个摊位边卖边做炸鸡架。“好几个人在买,六块钱一个,十块钱两个。咱俩一人一个。”大学生对这种从没吃过的食物感到好奇。
老赵让大学生洗手。端出几样菜,苦瓜煎蛋、宫保鸡丁、老汤干豆腐。大学生惊讶于老赵的厨艺。但大学生吃的并不多,倒是啃鸡架啃得津津有味。老赵第二天才明白,也许是年轻人的缘故,大学生更喜欢吃麻辣鲜香的食物。第二天一早,大学生就开始蹲在地板上用抹布抹地。老赵忙让他休息,大学生却拒绝,“我不能白吃白住。”
白吃白住,四个字让老赵愣了。之前那两个年轻的男同性恋过来,从来没说过这四个字,每天最多扔个垃圾,就好像完成了借宿该履行的任务。也许在年轻同志看来,自己愿意陪着老赵过年,已经是一种“补偿”。老赵第一次审视自己喜欢年轻同志这件事。
▲第一顿饭
那天,大学生只有一份家教,下午四点就回到老赵家。一进屋,大学生就说,Y城太冷了,也买不到老家的水果。旋即又问老赵家的地址,说在网上定几样水果,给老赵做“酸嘢”尝一尝。“酸嘢”是广西当地的一种水果小吃。
当天的晚餐是大学生下厨,做了相对更咸更辣的食物,老赵虽然吃不惯,但不影响他受到了这个比自己小近四十岁的男生的关心。就在老赵安慰自己和年轻的直男一起过年也很好时,当晚八点,老赵觉得浑身发冷。他没有冲澡,进了南侧主卧,早早休息了。
哪里知道,到了夜里十一点多,老赵被腰部剧烈的酸痛疼醒了。他呻吟着翻了个身。老赵当时并没有往感染奥密克戎这件事上去想,反倒是还没睡的大学生听见老赵挣扎着起身的声音,他忙过来问怎么了。老赵要面子,哑着嗓子说没事。大学生反应快,忽然意识到,“不会是奥密克戎吧?”
两人都呆住了。那天是12月29日。
奥密克戎
老赵家里没有药,他不喜欢存药。老赵一向自认为身体很好,加上他对于服药看医生比较排斥,家里连感冒药都没有。大学生问老赵有没有退烧药时,老赵摇摇头。大学生又问家里有没有体温计?老赵倒是找出一支水银体温计。测完体温,已经到了38.5度。
大学生让老赵躺下,他去冰箱里找冰袋,发现能用的只有两袋冰冻豌豆。大学生用毛巾包住冰冻豌豆,分别放在老赵的额头和一侧腋下,便回了北侧卧室的榻榻米。老赵和大学生才认识了不到五十个小时,他又怎么能指望这个甚至可以称为孩子的年轻人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赵迷迷糊糊中听到房门开了,又很快关上。“不会是大学生走了吧?”“不会偷了我的东西吧?”当时老赵的头晕沉沉的,还没来得及想太多,已经有人走了过来,让老赵起来吃退烧药。
老赵发现是大学生,又惊又喜,用胳膊支着上半身坐起来,听话地吞下药。退烧药很快有了效果,老赵出了很多汗。等早上醒来时,他发现已经快上午十点了。大学生熬了粥,而且没有出门去做家教。老赵有些惊讶,“你怎么没去打工?”大学生有点无奈,“你病了,也许是奥密克戎,我不敢去做家教了,怕给孩子感染了。我和家长联系了,改成网课。我已经上完一节课了。还有一节课是在午饭后。”老赵家里没有抗原试剂盒,一时还真不能确定是否感染。
傍晚时,老赵又发烧了。没有昨晚那么高,但也过了38度。老赵看到床头柜上摆着大学生买的布洛芬。那是老赵第一次知道,布洛芬只是一种药名,有很多品牌的布洛芬。老赵估计大学生是用外卖买到的。那段日子的退烧药卖光了,他不知道大学生找了多久才在半夜找到退烧药。
元旦当天,大学生定的青芒果到了。快递送上门,大学生看了一下青芒果,说还需要放几天才能吃。但当天大学生开始发烧。几个小时后,他的体温到了39.5度。老赵给大学生服下一粒退烧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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