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83年生人,户籍上海,皮肤保养得白嫩细致,看上去与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无异。听到夸赞后,他笑道:“这么多年面膜可不是白敷的。”面膜在他的人生中是一个重要的标记,恰好就是整整十年之前,那位把面膜当作定情信物送给他的男人,也一并把病毒送给了他。
Ben如愿去了台湾,登机前一切正常,可一落地,他开始感觉到虚弱。三个男生在台湾待了8天,将近一周的时间里,Ben每天都觉得累,是那种站着都能睡着的累。在回上海的飞机上,Ben倒头就睡着了。“我猜是休息不足,所以到家好好睡了一觉,醒来以后,人好像又精神了一点。虽然我觉得很怪,但还是觉得自己是健康的。”
4月4号是清明节,死神再一次过来给Ben发了张阎王午夜派对邀请函。“朋友跟我说,清明节晚上不要在家里待着,最好出去小酌几杯。听到这话我开心得不得了,立马穿好衣服化好妆。可出门才走了两步,就一阵狂咳,气一下子喘不过来,我愣是一咳一咳地走到酒吧。”Ben对酒精的迷恋可见一斑。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如此,走几步路就会咳嗽。“也不是嗓子痒,像跑了三千米那样的感觉,又累又喘不过气。”一个多礼拜还不见好,又开始发烧,Ben终于去了一家二甲医院问诊。检查下来,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肺炎与发烧”,初步判断可能是禽流感,于是当天医生把Ben安排在休息间里隔离起来。一觉醒来,烧竟又莫名其妙地退下去了。
几天后,Ben顶着39度5的高烧前去医院复查。医生拍了片子,说肺炎越来越严重了。“当时是晚上,我爸陪我来的。听医生的分析,我们都能听出来几分不对劲,好像要出事了。医生说需要我留院观察,第二天再请主任过来看。”
一睁眼,看见了姑姑,父亲太累需要休息,姑姑接班守在Ben的床前。主任此时疾步走来,让姑姑出去嘱托点事。“三天时间,如果能熬过去,可能会恢复;如果熬不过去,人可能就没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姑姑听完这段话,一下子就哭了,几近崩溃地给Ben的母亲打了电话,要她赶紧回来。
Ben很快戴上氧气面罩,被推进ICU病房。医生把一张红色的小纸条,交到了Ben父亲的手上,如似天崩地裂,老父亲摔倒在地。那张小纸条,就是Ben的病危通知单。
母亲着急地给Ben打了一通电话,想听听儿子的声音。她当天就辞掉工作,买了一张全价机票,就往儿子身边赶。似乎失去了这个儿子,母亲也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其实也感觉到自己快不行了。那段时间我走路都会喘,上厕所都需要护工阿姨陪着。厕所到病床不到两百米,常人走十几步就到了,但我却像跑了长途马拉松似的。”
每天下午三点,是ICU病房的探亲时间。母亲每天就睡在医院的躺椅上,一到点儿就进去陪儿子说话。治疗了一个多星期,Ben的病情仍不见好转,到了最严重的时候,从38度开始发烧,一直烧到40多度。“烧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只能看看天花板。”
一天早晨,医生推开病房,对Ben说:“有空的话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吧!”Ben还有点高兴,以为是好转了。医生把门关上,指着一份血液报告上的“HIV选项”说:“这一项是有问题的,你的血样正送到疾控中心去做最后的确认。你可以考虑要不要跟母亲说,我们医院肯定是不能帮你说的。”
Ben终于崩塌了。他压根没想过自己的病就是艾滋,听到这一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即便肺炎治好,自己也活不久了。“我只想跟我妈妈一个人说。”母亲在电梯口等儿子从办公室出来,Ben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给母亲跪下了。
“妈妈,我可能感染了艾滋病,我的寿命最多只有五六年了,可能没办法给你养老送终。儿子不孝!”
母子沉默了两分钟。在这两分钟里,Ben倏然注意到了母亲长了好多白头发,半年前都还是没有的,而母亲,则一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母亲绷不住了,抱住Ben的头大哭。Ben把头靠在母亲腿上,一同泪流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咬着牙说出一句话:“反正花再多的钱,也要把你治好。”
回到病房后,Ben冷静了下来,赶紧跟长期从事艾滋相关志愿者工作的好友和上海青艾健康促进中心的总干事卜佳青取得了联系,一个小时后,两人便赶了过来。好友看到Ben脸上长满了胡子,邋里邋遢,也转过身去,抹了把眼泪。“他说从来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朋友和卜佳青向Ben和家人们普及了HIV的很多知识,“这对我们的帮助很大”。
- 04 -
一死一生:爸妈复婚,一家人再次团圆
在朋友和医院的帮助下,上海公共卫生临床中心的刘莉医生很快得到消息,前来会诊。见到刘莉医生的第一面,Ben就表达了强烈的求生欲望:“我可能没有多少时间给妈妈养老了,我其实很想活下去的。”刘医生个子很小,但讲话非常有气场,看了两眼片子,胸有成竹:“没问题的,放心吧,比你严重的病人都已经出院了。”这句话不亚于给Ben打了几针镇心剂。要知道,当时Ben体内的CD4细胞只有29个(正常是500-1200),几乎完全丧失了免疫力。
刘莉医生将Ben的病情诊断为艾滋病晚期的PCP肺炎,转院的第一天,便对Ben进行HIV抗病毒治疗。效果非常显著,三天以后,Ben不再发烧;十五天以后,Ben不再气喘;一个月后,Ben果然如医生之前“海口”的那样,在30岁生日前一个礼拜,出院了。那时,他体内的CD4已经到了一百多,四年以后,增长到了将近400。“我现在只需要每天吃两片药,每过三个月体检一次,体内的病毒几乎检测不出来,很少很少。但CD4还是比较低,如果早发现早治疗,CD4会增长很快的,一些病友甚至能在一年之内长到七八百。”
死里逃生,必有后福。因为Ben的病,父母的关系和好如初,领了复婚证后,母亲又重新回到之前的家里,与Ben一起生活。母亲不再像以前那样,给Ben设门禁,不过在出院后的半年里,Ben都没有深夜外出过,也没有碰过酒。30岁生日那天,Ben哪儿也没去,陪着父母,吃了一顿失而复得的团圆饭。
听Ben说,从被推入ICU病房那天起,他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你会写到他吗?”
“你是说丁楠?”
“嗯。”
“不会了。当然我不是恨他啦,我们有一个共同好友的,在我最危险的那段时间,好朋友告诉了我他的近况。他瘦了,也是感染者,现在他的生活过得挺好的。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话虽这么说,Ben却保持了敷面膜的习惯,那是过去在他身上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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