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我来到这个大山里的寨子,租住在一位村民家里,成为一个山村房客。和他之间没有故事,因为没有任何故事可能会发生,只有生活中平凡但又让我开心感动的细节。
今天我一个女同学来这里玩,我去城里接。下午回到寨上,阿哥跟我同学寒暄一阵之后,我问他:你去哪里喝酒了?
你闻到啦?
是啊。
不是去喝酒,是xxx那里做仪式,我早上过去你那边找你,xx因为这种仪式你没见过,结果他们说你去城里了,本想给你打电话,想想算了,你都去了不可能又回来,而且还要接同学。
然后又问为什么我们到了不给他打电话让他骑车来公路上接,说今天他特意把电话一直带在身上的。
然后他问我想不想去xx玩,他说的就是昨晚他跟阿嫂去的那个地方,他说我和我同学都要去的话,他就跟我们一起去玩。
我问这么多人怎么拉得了?
他说就我拉你们两个去,你阿嫂又不去。
但同学说累,想改天再去。
傍晚,我一走下楼,他兴奋地叫我:xx,去放牛啦!
这么晚还放牛?
哈哈,去喂猪,顺便看看牛。
好,那我叫上我同学。
来回的一路上,我们三人的聊天和玩笑中,我不断向同学说他的一些事,不管是好是坏,还借机数落他的一些不是,说他太溺爱小孩;说他养牛走火入魔,平时不舍得花钱,为了让初生小牛安全过冬尽然还想买奶粉去喂;说他爱骗人,一会儿说要这样一会儿又做那样。他也开心自然地跟我同学讲我每次都跟他去放牛,说我现在晒得比非洲黑人还黑,说他小儿子喜欢拉我的手一起去找爸爸。
但这也并没有勾起我以前那样跟他滔滔不绝的欲望。偶尔一刹那,我会莫名地冷场几秒。他就总是说件什么事情后加一句“xx,啊?”意思是:对吧,xx?是这样的吧,xx?故意找我给予他的各种叙述、描述、讲述以肯定。
以前他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这样时,我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嗯嗯嗯直点头,完全配合他。今晚我则需要考量一下他说的究竟有几分对几分准确几分在理,我才会选择性地应和他,而且老是冷场,因为我精神并不集中。
睡觉前我们在院子里跟几个来房东家的驴友聊天,说到某个附近的地方好玩,他又问我明天想不想去,他带我和我同学去。我觉得他的热情有点异常,心想不会是因为来玩的这个同学是个女的的缘故吧。
很晚了,人们都散去,阿嫂去洗澡了,我这时趁机问他:你要出去这个决定是你今天做出来的还是早就想好了。
今天才想到的。
我不太相信,我觉得那天晚上我问你出不出去那会儿你就已经做过决定了。
没有,真的不是,我是今天才想到,刚刚吃完饭才打电话跟xxx说的(指的是前几天已经去那个工地的寨上一个小伙子)。
他走了,我也要走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都将回到以前各自的生活。所以,他走或者我走,都意味着结束。时间不等,还没到时候,还来不及。
今早一起床,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今下午我就走了哦。”
“这么快啊?”
“是啊。”
上午,我搭他的车去乡里买菜,我在车上跟他说:
“你会用你那手机发短信了吗?”
“会了。怎么啦?”
“会了就好啊,以后我要问...问...”
“要问我什么?”
“以后有问题要问你,或者有什么要跟你说的时候,我就发短信给你。”
“噢。”
中午,他走之前特地来跟我同学到了一个别,说:“小X,你就多玩几天啊,让他(指我)带你玩,我出去打工了。”但他并没有特意跟我说什么,也没跟家里任何人特意说什么。这个时候我突然有些释怀,他只跟我同学客气,却什么都没嘱咐我,那是因为我们已经很亲了吧。我跟着他出去看他洗安全帽,看着他在家里穿梭来穿梭去地收拾行李。这时,后知后觉的房东才问阿哥是不是要去打工了,问完后,房东跑来跟我说:
“二哥要出去打工了哦。”
“我早就知道了...”
“你刚刚知道的?”
“他昨晚跟我说了。”
收拾好行李,阿哥去喂猪,我也就上楼了。喂完猪回来,他一个人急匆匆地提着包出门了,走的时候,他没跟任何人道别,也没有任何人送别他。我在我的房间里,同学跟我说着话,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阿嫂在我隔壁用阿哥老妈的缝纫机忙着车衣服,他的孩子在寨子的另一边玩耍。好像他的离开对于这个家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就在刚才,电话响起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他,我接起来:“阿哥!”
“XX,你们出去玩没有?”
“没有,就在家里,太阳太大了。”
“太晒了啊。”
“嗯,是啊。”
“我到了哦。”
“刚刚到的吗?”
“嗯,才到的。”
“是直接进了工地了啊?”
“对呀。”
“工地是不是就在城里边。”
“嗯,就在城里边。”
“嗯嗯,那就好。”
“嗯。”
然后是我们俩短暂的尴尬和沉默。我想跟他说点话,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嗯,那好,就这样哦”
“嗯嗯,好,好。”
“嗯嗯...”
“嗯...”
我们俩不断地“嗯”,一边挂电话的时候一边还在“嗯”,连再见都没说。本以为他打电话来是因为有什么事情要我转告家人,但没想到他是跟我说“他到了”。他给我这个特殊的道别,融化了那些冰冻寒霜。
我走之前,会专门去看他,不跟任何人说,只有他知道,我也会让他不要跟别人说。
我好好的。
今天送走了同学。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最后去他打工的地方找他说什么,但我想要去,总感觉有一点光亮。或许会得到答案,不管是直接的、暗示的还是需要理解才能得出的。
这两三天,我脑子里全都是他走的前一天,说话时不断在我这里寻找回应的样子,满脸胡子很久没刮。耳朵里全是他的声音,说的那句:“我到了哦。”也不断在想,他做事太过雷厉风行,有时候难免莽撞冒失,是不是又把自己弄伤了,就像上次开拖拉机转弯太急而把脚趾伤到,或者是去烂田里犁田,推铁牛上田埂时硬要逞能,结果把膝盖刮得血流不止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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