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我来到这个大山里的寨子,租住在一位村民家里,成为一个山村房客。和他之间没有故事,因为没有任何故事可能会发生,只有生活中平凡但又让我开心感动的细节。
八点二十左右,我们回到家时,天基本黑尽。一进院子阿哥就说一会儿他到别人家去借两个筛子,我们一起来把花椒收拾干净。厨房里,阿嫂已经煮饭做菜了,所以阿哥才完全不用理会,否则还指不定是谁去准备晚餐。我进屋时候,房东老婆带着孩子还在对面一家人门口坐着聊天,房东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房东妈已经把饭煮到锅里,正在择菜。她见我回来了,就问:“是你做菜还是我做菜?”房东妈其实没别的意思,她总是看到我吃她做的菜时胃口不佳,所以有时就问我愿不愿意做,说她怕她做了不好吃,我吃得少要饿着。我想了想,说行,我来做吧(虽然交了房租和伙食费,但基本上每天都有一顿饭是由我来做,这是与房东家自然形成的默契,我不偷懒但也不包干,偶尔我还会做两顿饭,或者洗碗。以前阿哥第一次见我一个人大冬天地在厨房里默默洗碗,他就惊讶得不得了,觉得房东家根本就不应该叫我做这些事。当时我跟他解释说,我又不是来玩的游客,住在这里做点家务是应该的)。过了几分钟我把择好的菜拿到厨房开始清洗,这时阿哥的喊声响起了:
“XX,我把筛子拿回来了,过来我们选花椒啦!”
“哦,阿哥,你先选着啊,我把菜做好就来。”
我做好菜之后顾不上吃就跑到阿哥那边去了,阿哥正埋头选着刺和残叶,我坐他旁边,他抬看我一眼后继续埋头做事,嘴里嘟囔着,有点生气的感觉:
“又叫你做饭,他们自己不知道做啊!他们现在已经把你当成家里面的火喵了(火喵,厨师的意思)!”
“你妈怕做得不好吃,所以就问我做不做。做就做嘛,花不了多长时间的。”
“今天那么热,我们打花椒从早上到下午,你看你那手又起泡,还做什么饭!”
我没说什么了,笑笑,看了他几秒也低头选起花椒来。阿哥在为我打抱不平,因为这件小事,他在生房东一家人的气。阿哥,你是在心疼我吗?如果是,为什么你那么心疼我呢?我好像亲口问问你。
我之前看到他给别人装修房子的时候,总穿一双全橡胶一体成型的那种农工鞋,很轻便,于是我向阿哥问了价格之后,有一次去赶集也买了一双。买好我就迫不及待穿着回家了。没想到的是这鞋根本就不适合大热天光着脚板穿,只要走上10来分钟,出汗就开始打滑,再加上鞋面比较空,走路特别费劲。到家我换下来后就把他扔床下面再也不想穿,后悔得很。之后的一个晚上我在阿哥家看电视,跟他聊天就说到这件事,他说:
“你不穿啦?买来又不穿!”
“真的很不舒服啊,走路都没办法走,除非穿袜子差不多,可那个鞋怎么穿袜子。”
“是很不舒服,一出汗就滑滑的,平时我也不穿,但我安地板砖蹲在地上的话,穿那个鞋正合适,很舒服。你真是的,不穿拿给我穿。”
“啊?好哇!”很欣喜地答应了,然后我就跑回屋拿鞋去了。
把鞋提过去,阿哥一看见就笑得合不拢嘴:“你还真的不穿,真给我啦。”
“嗯,给你啊。我真不想穿了。”
“嘿嘿,放地上,我来试!”他穿进去,长度很合适,而且他的脚很宽,鞋面也不显得空,他走了两步,“嗯,刚刚好,我们俩的脚真是一模一样长,啊。”
“哈哈,那就给你穿咯。”
阿哥并不说谢谢,也不客气,只是咧着嘴笑着把鞋收纳到堂屋的一角。反而是阿嫂很客气地说:“那你阿哥就谢谢你咯,小X。”我喜欢阿哥这种不把我当客人的感觉,仿佛我们之间没有了社会距离。我本以为他会放着以后再穿,因为他自己那双是完好的。但是第二天我去他家的时候就看到他自己那双放在了家里,把我给他的那双穿上去干活儿了。从给他鞋到现在,他在我们寨上、乡里街道以及其他村都去干过活儿,一直都是穿我给他的这双,他自己那双扔在堂屋里,每天被小孩子们踢来踢去也不管。这件事让我很开心(我是不是太花痴了),那双鞋陪伴他身边就好似我也陪在他左右一样。以至于现在我一到他家就留意他有没有换回他自己的鞋,但他的鞋一直都躺在家里。
他做装修的那些村子,其实距离上都不远,只是有些村的路很烂,骑摩托非常惊险,再加上为了节约油钱,所以他都是好几天才回一次家。而且在外呆多久也不确定,有时候两三天,有时候四五天,他觉得该回趟家了就会回来。他如果提前定下来第二天去哪个村,我一般都会知晓,但有时候他师傅突然一个电话把他叫走,对于他究竟去哪里我就毫不知情了,只晓得他去了外面。我也不想去问阿嫂,问得太多会让人觉得怪怪的,最重要的是我其实想等他回家亲自问他。在这种既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又不知他何时能回的情况下,我有些魂不守舍,脑子里想的都是他,担心他,晚上也觉得他不回家而睡不踏实,导致白天我的精神状况挺差的。
他每次出去都很早,六点半左右就走了。前几次他临走的时候,我都是听到院子里他的声音就立马起床,就是为了目送他。他骑摩托出院门的时候我就在院门外看着他出来,他缓缓地滑着车从我身旁经过,我轻轻寒暄一句:“走啦?”他也轻轻“嗯”一声,然后轰住油门朝寨子外面开去了。开始那一两次,阿哥会问我:“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我就说睡不着。后几次的时候阿哥就不问了,可能他默认了这个事实,甚至清楚我是为了送他出门,因为他知道平时的我都起得晚,就算他在家的时候,他早起了,我也不会早起。而且此后我也不跟他寒暄了,一个字都不用说,他出门时我们只是微笑地看一下彼此。但后来阿嫂连着好几次问我怎么起那么早,以至于我都不敢再这样子了。所以现在我不下楼,只是从我窗户朝下看,看着他骑车的背影。不知道阿哥现在出门的时候见不到我心理会有怎样的想法。
有天下午五点过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寨外的田间地头去散步,一个多小时后我沿着公路往回走。没走一会儿,一辆摩托车冲到我旁边定了下来,把我吓一跳,转头看尽然是阿哥。他看到我被吓住了,坏坏地笑。我早已欣喜若狂,不过表面还是很镇定。
“上车!”阿哥头轻轻一偏,肢体语言很潇洒地配合着他的话,示意我坐上去。
我坐在后面又闻到他熟悉的味道,问他:“你这几天去哪里干活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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