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的浏览习惯一般是从本周热帖开始看。点进第一条,帖子里的图片上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侧脸,再看,场景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自己?”安国看着那些大尺度的照片,后背上的汗毛开始竖起来。他快速划到帖子的最后,那里有一行网址,是视频文件的下载链接。
文 | 赵力
封|安国
2020年6月25日,安国打开某网站时,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这段日子,他忙着毕业,忙着工作,忙着出差,一直没能好好放松一下。今天难得有了半天的空闲。
安国的浏览习惯一般是从本周热帖开始看。点进第一条,帖子里的图片上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侧脸,再看,场景似曾相识。“难道真的是自己?”安国看着那些大尺度的照片,后背上的汗毛开始竖起来。他快速划到帖子的最后,那里有一行网址,是视频文件的下载链接。
安国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鼠标挪过去,点了下去。等待下载的过程中,安国又重新调过头来看那些图片。划到其中一张,他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手环。
那一刻,安国像是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操作电脑。虽然屏幕上还显示“正在下载”。他到底是要承认,自己被偷拍了激情视频,而且被发布到了网上。
“跟六万人都约了一遍”
1998年出生的安国和他的同龄人一样,时常会感觉寂寞。安国刚上大学时看网站比较多,最近几年看得很少,尤其是在2020年初常去浏览的网站封闭了一段时间后,安国更多时候是选择去约人。
“好久没上,上来一看,本周热帖第一条就是自己。”刚毕业没多久的安国在一家教育公司做讲师和社群运营的相关工作。看到图片和视频的那一刻,安国没有慌。此刻更多的是一种不真实,因为这些照片上的自己,已经是快两年前的某一个夜里。
安国开始依次点击那些图片,时不时放大仔细分辨。第一张图片里,自己正努力地含着,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的。周围的环境都很模糊。只有自己的脸是清晰的。第二个图片里,有对方的脚、腿,而安国的上半身和脸都露了出来。第三张,安国躺在床上,对方俯拍……
图片和视频是在安国读大学时,参加某个项目时一段出差的日子里发生的。出差结束前,是一个盛夏的夜,独自住在酒店的安国和当地一个男人聊了起来。男人发过来的照片挺高挺好看,安国有些动心了。
安国并不确定男人有没有询问过自己是不是接受SM。安国并没有M的认同,但他可以接受耳光、T脚,也可以打身体的其他部位。安国后来想,如果两人制定一个安全词,在无法忍受时喊出来,那么接下来的状况会不会好些?
男人敲响安国的房门时,也许是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也许是之前的照片过度修图,也许是男人没有做好身材管理。在安国眼里,他除了身高是真实的,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并不够好。安国看着男人,对自己说,“来都来了,就速战速决吧!”显然,男人并不是这样想的。
安国回忆到这里,发现视频已经下载完成。点击开始播放,发现只有十分钟左右的长度,好像某个正式剧的广告片。他忍不住又去看了看这张帖子的浏览量,足足有六万多,光是回帖就有十来页。
关掉页面前,安国自我安慰:大不了就当作和这些看过帖子的人都约了一遍。
“比脱光衣服还要脱光衣服的”
性*爱虽然是双方配合,但其中终究有一个主导者。当时安国和男人在一起时,只想快点结束。安国的各种推辞让男人察觉到了这一点。男人停止了动作,也停止要求,转而拉着安国躺了下来。安国还没有意识到,男人改变了策略。
时隔数年,安国已不能完整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和对话的内容。只记得男人讲述了很多类似于电影里才有的恐怖场景。据安国回忆,男人讲了七八个故事,都是和男人发生关系时,对方拒绝后,男人采取的行动。
大二以后和不少人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安国,也是第一次听这样暴力和血腥的行为。安国一时间难以判断真伪。当时的情况下,深夜、异地、酒店、独处,加之男人口中的故事,内心的惊恐被叠加和放大,让安国都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接下来的情景变了。安国隐约记得男人和自己说要拍些视频。这并不是安国第一次遇到这样“要求”,之前的伙伴提出拍视频的要求,安国基本也会同意。但再接下来的情况,让安国进入梦境一般的状态。
安国的记忆中,虽然自己一直在表示拒绝,反倒激起男人更大的兴趣,他对安国进行了一些惩罚,让安国抽自己的耳光,学狗叫、辱骂自己……在学狗叫时,安国只想意思一下,男人不满意,让安国叫到他满意为止。
数小时后,男人疲惫且似乎有些不舍地问能否留宿。在被安国拒绝后,他沉默地穿好衣服,走到房间门口时,忽然又把已经拉开的门关上了。
安国已经麻木,只是沉默地站在男人面前,等待着男人的发落。男人开始盘问安国的姓名、职业、家乡等个人信息,最后要安国发几张生活照给他。
安国下意识地拒绝。没想到男人拿过安国的手机,将几张他认为不错的生活照发到自己的手机上。安国判断不出自己当时的表情,但那种内心的耻辱感是“比脱光衣服还要脱光衣服的”。
“遗忘”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安国想在软件上找这个人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他不确定是由于自己删除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是由于对方注销了账户。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安国似乎忘记了前夜发生的一切,兴高采烈地出去玩了。那天他在游乐场里玩了诸如高空秋千的刺激性项目,还兴致勃勃地爬山、拍照、发朋友圈。甚至如果不是这次在网上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和视频,连安国都认为他已经遗忘了那一夜的经历。
这并不是安国第一次出现“遗忘”情况。在公司里,当安国和领导发生争执时,一旦领导没有控制情绪,出现大吼大叫,安国的身体就会僵硬、发抖,但只需要大概半小时,安国就恢复如常地和同事沟通工作。
如果让安国去回忆刚过去的时间里因为什么吵架、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却很难按照时间顺序描述出来。安国能记起领导的只言片语,也能记起争执的原因,但不能连续完整地讲述出来。
安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认为自己应该是病了,却说不出来是什么病。2019年,安国就读的高校旁边的城市里,发生了女大学生揭露导师性侵害的爆料,正在食堂吃饭的安国刷到微博,看到那些文字和图片,难以控制地发抖、流眼泪。等他从食堂走出来,这一切又似乎都过去了。
安国开始试着和同学讲起自己这段“暗夜往事”。可越是努力想讲清楚,越是讲不出清楚。支离破碎的回忆,像是通过破碎镜面反射出来的倒影。2020年的一天,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安国和同事东拉西扯,他忽然想起这件事,忍不住在同事面前回忆起来。但安国能讲的依旧是反复在脑海里盘旋的情节,而且随着讲述次数的增多,他甚至想不出更多的情节。
直到2021年12月,安国开始接受心理咨询,咨询师详细询问了安国从小的经历后,认为这种“遗忘”是安国从小就经历校园霸凌等创伤,因此再有创伤经历时,大脑会启动自我保护模式,回避或者封存起有关记忆。难怪安国在经历了和那个男人倍感痛苦的一夜后,第二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到处去玩。也难怪每次遇到争吵,安国都会短暂地失去记忆。
2020年10月,安国的固定伙伴也知道他被拍下激情视频、发到网上的事情,甚至还刷到了这些照片和视频。两个做完固定的事情之后,安国的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那个男人的一句话,“他说在那几个小时里已经S了好多次了。”固定伙伴分析他可能吃了药。这是安国时隔多年后唯一补充回忆起来的信息。
那他为什么在最后还要索要安国的照片呢?安国认为唯一的可能就是男人是要销售这些图片和视频资源的。要生活照是为了便于售卖。
安国决定做些什么。
“不在管辖范围内”
安国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去联系网站管理员,要求把视频下架和删帖。一来明显这段视频不是完整版,说明是转了几手才发过来。二是视频和图片已经在多个渠道出现,说明已经扩散。如果只是和网站联系,恐怕删也删不过来。
安国决定报J。
报J这件事想想容易,但当安国站在P出所门口时,看着不远处的J察,心里还是有些畏惧。对安国来说,也许这只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就算是和同学同事讲起,也不会感觉尴尬。但P出所里的男J察听到这些事情会做如何反应?安国不确定。
安国做了几分钟心理建设,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索性快走几步,到了P出所门口,负责查健康绿码的民J问他要办什么业务?安国回答是要报案。民J让他简单讲述了一下案情。民警听完,建议安国联系事发地的P出所,因为不在本地,P出所很难联系事发地的酒店,加上过去的时间太久,无法取证核实。
安国只好通过地图来搜索数年前居住的酒店,然后找距离酒店最近的P出所,再通过114查号台,找到这个P出所的电话。
接电话的民J让安国描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后,又去找来值班民J。在电话里,值班民J又问了安国一遍,包括具体的时间和酒店。听到酒店名称后,值班民警似乎和同事说了两句,然后告诉安国,这家酒店不在P出所管辖范围内。
这是安国第一次知道,原来报案也要选管辖范围内的P出所。找到了相应管辖的P出所,安国又重复了一遍上面的程序。这一次民J问安国要了网址,说是看过之后再给安国回电。
几分钟后,安国接到了电话,被告知,因为已被多次传播,加上网站的服务器在境外,建议安国在常住地P出所报案。安国听完,有些累了。
安国的生活并没有被这个视频弄到支离破碎,些许不快和担心也在忙碌的工作中被冲淡了。
“玩得挺花”
一个多月后,安国再次走进了P出所。与上一次不同的是,此时他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件事情本身,还有曾经将记忆封存的自己,以及那些和自己一样的“偷窥受害者”。
这一次,安国先用地图查看了住处旁边的两个P出所,弄清楚了管辖区后,去了具有管辖权的P出所。
报案的流程没变。民J听完后,似乎也很难对已经过去数年的案件作出判断,便以“不雅照不雅视频被人恶意发布到网络”作为总结,把主管领导请了出来。
主管领导让安国登陆网站。几位民J拿着安国的手机研究了一会。安国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表情有什么变化。主管领导告诉安国,他们需要再研究一下,有什么消息会通知他。
安国点点头,转身准备走向P出所的大门。刚走了几步,就被民J叫住,“哎,你跟我去做一个尿检。”安国懵了,自己来报案,怎么还要接受尿检?但他硬着头皮跟民J到了P出所后面的一个小房间。
等安国拿着装着尿液的试管出来,带自己过来的民J已经不在小房间里。负责检测的人员穿着隔离服,安国判断不出到底对方是不是J察。“你别放在吧台上呀!”检测人员看着安国抬起手、手里握着尿管,忙示意他放在地上。然后检测人员也蹲下来,把好几个试剂板排开,再取样滴入。
“这些都是检测什么的?”安国有些好奇。“主要是检测毒品的。”检测人员扫了一眼安国,停顿了一会,问道,“你们男的跟男的,是捅P眼吗?”安国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好点点头。“玩的挺花。”这四个字是那天安国报案后听到的最后四个字。
2022年上半年一则在国内引起广泛关注的事件,让安国看到视频中那些被攻击的女孩,他再一次惊恐发作。如果不是这件事,或许安国已经把自己的遭遇用时间的灰尘一层层覆盖起来。
回到家,忍不住打开电脑,安国又看了一遍自己的那个帖子。还在。虽然已经不是热贴。安国决定继续寻求法律援助的帮助,哪怕为了这件事情辞职,他也要专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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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国为化名。
* 本文仅采访到安国。本文仅代表受访者的观点。
* 感谢圆虹伙伴提供采访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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