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同性恋者们大概是从1995年开始从公园、厕所往酒吧、夜店“迁徙”。在那之前,位于广东路和九江路之间、江西中路西侧的“小花园”,南京东路江西路口的报廊,乃至更早的外滩和平饭店附近,和后来的人民广场,都是同性恋者聚集认识同类的地方。后来我们知道,这类地方被称为“渔场”(cruising area)。但当时出自同志口中的,更多的是暗语“公司”,而有一段时间,“小花园”被称为“总公司”。
酒吧,对于中国人来说本来就是舶来品。“同志酒吧”,尽管在中国大陆的存在已经超过20年,但对于很多人来说,甚至对于很多中国大陆的同性恋者来说,还是令人好奇、神秘的地方。在圈内,有一部分出生和成长在互联网年代的年轻同志,甚至武断地把同性恋人群简单地分为两类:去gay 吧的人和不去gay 吧的人。在他们眼里,同志酒吧似乎是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尊重长久感情的人,才会去那种地方。
最后一天营业的Eddy's 酒吧
世界上,有历史记载的同志酒吧最早出现在英国,大约在1740年前后。当初的同志场所被后来的历史学家称为“Molly-house”,通常以咖啡店、售卖饮品甚至提供包间服务的娱乐场所的形式出现,后来逐渐以妓院这样合法的形式包装。
01
同性恋酒吧在上海,也就20年出头一点的历史。作为上海gay吧的第一批客人,我有幸见证其“前世今生”,也算是人生中一段特别且有趣的经历。
在上海,同性恋者们大概是从1995年开始从公园、厕所往酒吧、夜店“迁徙”。在那之前,位于广东路和九江路之间、江西中路西侧的“小花园”,南京东路江西路口的报廊,乃至更早的外滩和平饭店附近,和后来的人民广场,都是同性恋者聚集认识同类的地方。后来我们知道,这类地方被称为“渔场”(cruising area)。但当时出自同志口中的,更多的是暗语“公司”,而有一段时间,“小花园”被称为“总公司”。
1995年夏天,位于兴国路靠近武康路口的一所临时房子开出了一家外人看来很神秘的酒吧,进出酒吧的人,除了老板用来掩饰的极少量女性友人以外,绝大部分都是清一色的男性,渐渐地,老外客人也越来越多。这家酒吧门楣上有很简单的两个字:“意得”,但在客人嘴里,大多称呼他的英文名字“Eddy's”。以至于到如今,都很少有人记得他的中文大名。这家就是中国大陆最早出现的同志酒吧,Eddy 是当时的老板的男朋友的英文名字。
用现在的话来说,由于营业对象的“垂直度”非常高,一些相对文化层次比较高、有消费能力(记得当时在酒吧的啤酒就卖30元人民币一支)的同志开始接受这种“关起门来”的交友方式,再加上有在上海生活的同志老外的“引领”,酒吧的经营在经济上几乎没有遇到困难。但是,酒吧还是在半年后搬到了威海路延安中路口,虽然沿用了原来店家“名都”的中文名,但在不少客人嘴里,他仍然是“Eddy's”。
之后的Eddy's,辗转折腾就比较多了,先后搬去过岳阳路的“树吧”、南京西路上海评弹团内的“乡音”、襄阳南路上的地下“猫耳洞”,以及浦东金茂酒店的“焦点”,和人民广场地下的“1881”。之所以这么“狡兔三窝”,表面上看各有各的具体原因,但总结起来,不外乎有两条主要的:一是在当初的社会环境下,同性恋还是“不光彩”的事,业主一旦知道酒吧的性质,租约到期或不到期,都或多或少会赶客。记得前几年,Eddy 还云淡风轻地和我说起之前经历的种种磨难和胆战心惊,如今看,也都成了过眼烟云;二是酒吧的地段位置和吧内的环境,对客人的吸引力也会有影响,有后来陆续开出了一些其他gay 吧的竞争,有的时候生意淡一点,也会有主动搬的念头。
2002年4月,Eddy's终于稳定下来,搬到他后来持续经营了14年的地方:淮海中路天平路口。很多年后,Eddy 曾经对我说,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发生过警察临检、甚至带走调查,以“同性恋酒吧”的名义要求整改甚至停业的事。短短一句话,大致也折射出中国同志酒吧和同性恋者生存环境的变迁。
去年的8月31日晚,Eddy's 因为经营上的原因停止营业。算了一下,这家“中国大陆最早的同志酒吧”前后一共经营了21年。
如今的Eddy 和他来自美国的老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自己做着老洋房改造出租的生意。他俩已于2008年8月8日,“就是北京奥运会开幕那天”,在旧金山登记结婚(图片源自:sh.qq.com)。
1997年,全国人大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废除了模糊地将同性性行为入罪的流氓罪。2001年,中华医学会精神科学会等制定的《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三版将“自我和谐型同性恋”从中删除。这两个事件一般被认为标志着同性恋在中国的非罪化和非病化。而以上海这座中国大陆最开放、最包容的城市的同志酒吧的产生和发展的历史来看,正好也吻合了这座城市对不同性倾向人群态度的转变的过程。
即便我是在这座城市是开始泡同志酒吧最早的一批,印象中也没有太恶劣的记忆。有一件有趣的事情:大概在1998年前后的一天晚上,当时在延安中路上开始经营了不久的另一家同志酒吧里,老板和客人都被请进了南京西路派出所。当夜我们才知道,那家店其实是开设在沿街民居的无照经营的场所。每个客人都被要求配合调查,除了需要被了解身份以外,还的确被询问了酒吧的性质,问完就可以回家。记得我被问完之后,下意识地在一边等一位在酒吧比较聊得来的熟悉的帅哥,结果那个警察叔叔抬头看了我一眼说:“哦…他是你的那个(意即男朋友)哦,那我问快一点”。我至今还记得那个胖胖、戴眼镜的警察欲言又止的模样。
目前在华山路1557号的“Asia Blue”,是至今还在营业的上海本地最具历史的同志酒吧。如今还在坚守岗位的老板Andy,就是2000年前后开设在皋兰路上的同名酒吧的经营者之一(更早是淮海中路一条弄堂里的小酒吧“Blue Stone”)。说起往事,他不止一次跟我讲过同一件“遭遇”。当时的酒吧也是为了照顾客人的自娱自乐,有部分熟客演起了活报剧,用来呈现同志生活中的一些趣事。时间久了,老板觉得要提高“演出”质量,还在纸上列了“剧本”大纲。结果有一天晚上正好遇到临检,在去派出所配合调查的路上,Andy 居然心急慌忙地把“剧本”吞了……如今Andy现在说起这些往事,也只是在哈哈大笑中,给客人们提供一些下酒的“小菜”罢了。
02
2000年前后,上海开始出现更多的同志酒吧。从新城饭店地下室的“80%”,到长乐路946弄的“Vogue in Kevin's”(时尚)、四平路67号的“二丁目”、淮海中路社科院内的“往日情怀”,以及后来康定路上的“浮生会馆”、海防路上的KM、大沽路上的Frangipani ……再加上仍然在经营的Eddy's、Asia Blue 等,gay吧业出现了百舸争流的局面。其中,新乐路上的“101酒吧”、“Miss”等,还出现过酒吧一条街的局面。
几乎每一家酒吧都有比较辉煌的历史,但大部分酒吧都逃不脱最后生意清淡、关门大吉的局面。而就在那个阶段,在皋兰路18号兴起的Home 酒吧,似乎为泡吧的同志们带来了另一种娱乐的方式:跳舞。上海的gay 吧开始向 Club 的方向发展,开始有现场DJ,有专门的舞池,还有主题派对。直到后来,在更市中心的地方静安公园出现了Club Deep。那一阶段,国门逐渐开放,自由行也逐渐兴起,往来东南亚甚至欧美的上海同志发现,上海的同志夜生活,也开始可以和国外的大城市媲美,在上海的同志夜店举办的主题派对,不仅能吸引来自全国各地的“同类”,甚至还有港台、东南亚或者更远道而来的“派对动物”们参加。和当时的“官邸”、“Park 97”等城中非常有名的直人夜场相映成辉的是,gay club 发展出自己独特的文化,气氛火爆、人群时髦、中西合璧,同志夜店完全走出了固定人群相互取暖的狭隘的模式,更多的是性少数族群展现自己独特的一面的一种文化娱乐方式,以至于有很多名人明星也“很大胆地”探访。
来自新加坡的帅哥Edwin(化名),是我在Deep 大胆勾搭认识的,他在英国完成学业,当时在上海世博会的新加坡馆做筹备工作,虽然最后没有发展出什么“姻缘”,但我们变成了每个周末的好“泡友”。我常介绍国内的好朋友给他认识,他也偶尔会带些新加坡、港台,或者老外朋友到我们的“酒友”队伍里来。一直到后来Deep 搬到南外滩成为D2,一直到他完成工作回国。最近他在Messenger 上和我聊起当年在上海的这段经历,还觉得非常留恋。2011年国庆节前,D2宣布歇业的时候,前Home 吧“变身”的Angel 又开始兴起……
怎么说呢,尽管这些酒吧或夜店的开开关关每一次几乎都有可以说道的具体原因,但在飞速发展的上海社会和文化的大环境中,我更愿意把这看成是这座城市推陈出新、快速变化的缩影,主流文化尚且如此,同志文化岂能独善其身?正如Club D2 在宣布“正式退出同志娱乐业”时,在微博中写的:“伴随着此起彼伏,多少经典变成回忆,这就是上海!这才是上海!”。
03
2007年底,当上海的同志酒吧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有一家位于老牌同志酒吧Eddy's 对面弄堂里、在兴国大厦地下室的不起眼的gay吧开业了,他的名字叫“Shanghai Studio”。记得当时有英文媒体这样写道:是画廊?gay吧?还是内裤店?谁管呢,艺术家们总是做些独到的事。果然,画家出身的老板Jack 独具慧眼,让酒吧的生意越做越旺,场地不断扩充,客人越来越多,即便在D2 或后来的Angel 生意最好的时候,夜店咖们几乎也没有冷落这个地方。2015年,Shanghai Studio 因为场地性质的问题不得不停业,团队着力打造位于番禺路390号的Lucca,如今成为城中最炙手可热的同志夜店。
2016年8月底和年末,最老牌的Eddy's 和当时最热门的周末同志舞场Icon Club(Angel 团队)相继停业,不能不说有些惋惜。但Angel 能以HEAVEN 大趴的形式继续保留在这座城市,并在蜕变中赢得发展,也不能不说是同志这个群体的幸事。认真想来,老板的经济账可能还应该是占据了主导的因素。不是么?短短几年间,铺面租金成倍增长,劳动用工制度越来越正规化,让利润本来就很薄的同志酒吧业不堪重负。就在同一年初,香港历经25年的最老牌的同志夜店Propaganda (圈内人称“PP”)也宣布停业,有香港记者采访老板时传出因为同志交友软件的兴起影响了酒吧的生意的声音,但笔者以为,背后应该也隐藏着更深层次的经营模式和成本压力的问题。在香港,至少有类似像Moon Bar 这样地方更小、消费更合理、顾客选择更随性的gay 吧,即便在工作日的晚上,也可以像上海的gay 吧周末一样热闹和拥挤。
随着时代变得越来越开放,同性恋者已经越来越变得不需要“关起门来交朋友”这样的模式,他们可以选择网络交友,线下互动的场所也不见得是酒吧;他们可以选择各种各样的诸如卡拉OK、单项运动、桌游、户外,甚至骄傲节活动、职场聚会等类似于同好兴趣小组的活动,不需要在一个框架下被禁锢地简单重复。同志酒吧成为一部分人的喜好或者更大范围的另一部分人的某一项选择,他们可能只需要在几周中的某一个周末,或者节庆大趴的时候来享受气氛、呼吸一下荷尔蒙的气味就可以了。这个时代的同志酒吧,已经远远超越最初单纯为了认识同类的功能,而沉淀出他的真面目:一个可以作为选项的娱乐场所。
可能正是因为Shanghai Studio 是上海所有相当体量的gay吧中的后来者,他才在适者生存的竞争环境中练就出更加按照客人的需要设计服务的本领,每一次进行扩充或者功能分类细化,都不是盲目的,目前也发展出以Lucca 390 为引领的多家同志酒吧和其它场所的“集群”。
除了Lucca 390 及其旗下的Happiness42、Telephone6 等酒吧和M Cafe 以外,目前处于和他们同在“地铁交通大学站”上海“同志街区”、都只有步行距离的至少还有Asia Blue、Lollipop、Rice 等规模小一点的共三家,或者稍远一点的在徐家汇新开业的Moon Bar,以及位于田子坊的经营都比较稳定的Q Bar 和Blendi 。相比以前的激烈竞争态势,如今的情形,感觉更像灌木的共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如果说现在的gay 吧业态和原先的有什么不同,我觉得现在的消费模式更趋“客主化”。经营者按照市场的需求配置资源,消费者则更理智地按照自己的愿望做选择。拿周末来说,Lucca 390 会是一个几乎“不会错”的选择,但如果你出门太早,选择先去Happiness42 完成“happy hour”、到子夜时分再转战390 可能是最好的路径。但老吧客们都会有自己偏爱的“小”酒吧,在那里可以选择更安心的聊天,选择服务更精到的鸡尾酒,甚至“烂屁股”(上海话里形容一坐下就不肯走)坐到天亮,就算是个不怎么喧嚣的工作日之夜。
人们常说中国的同志生活在压力、歧视之下,这的确是事实,但是以我亲历的这20多年上海同志夜生活的发展,我想说中国同志群体本身表现出了顽强的韧劲,与这个国家和城市一起发展。从无到有,从单一到多样化,从地下状态到稳定经营,Gay吧在这个城市中的能见度如同同性恋话题在中国社会中的可见度一样,都在不断提升。这不仅是同志群体自我身份认同的强化,也是社会进一步包容、多元的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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