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选择山城重庆,原因在于它是我念书,成长并结识到许多铁哥们的地方。在重庆,骑自行车或者电动车出门随时会因为突如其来的陡坡而化作脱肛的野狗直飞下去,爬坡时又会变成一蹦一蹦的青蛙,痛苦万状地□夹着爱驹在三十度或者四十五度的仰角陡坡上艰难大唱“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
林泽:“没找到人。”
郑杰:“回来撒,慢慢找,不急。”
林泽打算回去了,他感觉自己有点中暑,头很晕,勉强又买了瓶水喝,在阴凉的地方休息一会,打起精神再去询问。
终于,他在一家陶笛店里问到了。
“这不是小烨哥么?哇,他年轻的时候好帅。”收银的女孩说。
林泽:“……”
林泽道:“他在这家店里上班吗?”
女孩说:“对呀,你认识他?”
林泽:“他……”
林泽一颗心差点就从胸膛里跳出来。他深吸一口气,眼前不住发黑,忽然有点站不稳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中暑了。
林泽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跳很快,浑身大汗,那女孩说:“是你朋友吗?”
林泽又喝了点水,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躁,他想了一会,最先开口问的是。
“他身体不太好吗?”林泽说:“听说他最近生了点病。”
“没有啊。”女孩想了想,说:“挺瘦倒是真的,吃得有点少,怎么啦?他不吃猪肉,我都单独给他做饭。”
林泽松了口气,说:“也没有骨折,没有……我是说别的事,没有残废吗?”
女孩哭笑不得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
“呃……”林泽想了想,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又精神起来。
“我是他的堂哥。”林泽说:“家里让我过来找他的。”
女孩点了点头,林泽又问:“他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女孩说:“他今天调休,你打他电话吧。”
林泽说:“关机了,他家住哪,能带我去吗?”
女孩道:“我不知道他家住哪,应该是在磁器口后面吧,下班的时候都是沿着后面那条路走的。”
林泽:“有别的同事知道他住哪吗?”
女孩:“没有,大家都和他不熟,才来上班一个月呢。”
林泽:“他调休几天?”
女孩笑着说:“明天就来上班了,他年轻的时候长得真帅啊。”
林泽说:“他现在很老吗?这是三月份的照片。”
女孩:“……”
她接过手机,又认真看了一眼,说:“其实,嗯,还是没有太大变化。”
林泽收起手机,知道司徒烨在这家店里,好办了。
他从磁器口出来,半晌无话,脑海里一片空白,慢慢地沿着路走,古镇有一半在山坡上,临江而据一方山水,前面是商业区,后面则是老房子住宅区,还有陪都时期修的防空洞。一进入住宅区带,登时静得不闻人声,商业街的喧闹被远远抛在身后。
盛夏午后,许多老房子外面贴着出租的纸条,磁器口有许多房屋都是文化遗产,不允许安空调,怕负荷过大,烧了电路引起火灾,一旦失火,连着烧过去将是一片一片的。这里的房子也很便宜,单间一个月只要四百。
沙坪坝区还保留着不少这样的老城区,它们安静地躲在时代的角落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仍带着陪都时期的风范。
这是与北城天街与两江新区等地方截然不同的山城一角,几个老人在偏僻处打麻将。
时光在这里,像是温柔地停住了它的脚步。
有人提着木匣子与小凳走过,给人修脚掏耳朵,沿街敲着铁块叮叮响卖麻糖的,挑着担子卖凉粉与凉面的……
林泽找到一张石桌,在树荫下坐了下来,趴在桌上思索,周围凉风习习。
这次一定能找到司徒烨,跑不掉了,说不定他就住在这里,林泽枕着手臂,侧头看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是在磁器口等他,等到明天陶笛店开门他来上班吗?还是先回去?
林泽不太想动,回去也没事做,就在石桌前趴着,见了司徒以后,第一句话要跟他说什么?他似乎有很多话
想说,但到了再重逢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好呢?
说司徒,跟我回家么。
说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就好……
感觉说什么都不对,他会愿意跟着他走么?他离婚了?事情都解决了吗?在家里受了什么苦?是因为生他的气,所以不回来见面吗?
林泽看了眼表,还有十六个小时才到明天早上八点,他趴在桌上,胸闷,烦躁,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手机响,林泽蓦然惊醒,接了电话,那边是许辉。
许辉:“你朋友来找你了,林泽。”
林泽马上道:“让他不要走!在家里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许辉:“你等等!喂!他好像误会了……你跟他说吧,等等!林泽跟你说!”
林泽抓着电话,大声道:“让他不要走!拉着他,别让他走!”
叮的声响,电梯门关上,林泽犹如五雷轰顶,声音发着抖,说:“他走了吗?”
许辉道:“我解释过了……我说了我是新搬来的,那是你男朋友吗?”
林泽心道谢天谢地,还好许辉没有恶作剧,他又说:“你现在下楼去看看……谢谢你了。”
电话那头响起关门声,许辉下楼去,将近五分钟后,许辉说:“已经走了。”
林泽说:“他有说去哪吗?”
许辉:“没说。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也没说。”
林泽点了点头,挂了电话,坐在石椅上发呆,真该死,但谁想得到司徒烨会去找自己?
他应该会回来的,林泽心想,就坐在这里等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幕降临,林泽有点虚脱了,去买了点吃的,两串烤鱿鱼,一碗酸辣粉,就坐在江边等司徒烨,郑杰又打电话来说找到了没有,林泽说已经知道在哪了,等他回家。
然而直到晚上十点,司徒烨还是没有回来,林泽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住在这个地方,半夜两点时,有巡警过来问林泽,林泽把身份证给他看,说只是在这里坐坐,巡警当他失恋了回家去,林泽无奈只得起身离开。
经过正街时,林泽坐在陶笛店门口,古镇夜半空空荡荡,跟个鬼城一样,全镇熄了灯,还好买了两包烟,林泽固执地坐着,撕开一包烟,背靠陶笛店的木门,看着孤寂的夜晚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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