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原因,我来到这个大山里的寨子,租住在一位村民家里,成为一个山村房客。和他之间没有故事,因为没有任何故事可能会发生,只有生活中平凡但又让我开心感动的细节。
“是XXX(指他弟)拉你去的吗?”
“不是,XXX去摆摊去了,我喊XXX拉我来的。”
“他不上班啊?”
“他这几天休假呢,连休三天。”
“噢,那就好,只要有人拉你就好。XXX拉不了,你就找XXX,不耽误工作就好。”
“是啊,他们谁有时间我就麻烦谁咯。”
“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
“啊?怎么会啊,跟你说了最迟也是月底走嘛,而且走之前我怎么可能不跟你说。”
“噢,还没回家哦。”
“嗯~”
“昨天晚上我又发梦了,说是你又走了,没跟我说,结果过了几天你又回来了。回来只呆了一两天你就要走,我叫你不要急着走,多住几天,但你一定要走。你正要走,又说我老爸死了,你就说那就留下来,等老爸办完葬礼你才回家。”
“哈哈哈哈,你做的都是些什么梦啊?!你梦简直太多了!”我被他说的这个梦逗乐了,好无厘头。
“哈哈,是啊。总是做梦。”
“不但梦多,而且这些梦还这么复杂。我一会儿又走,一会儿又回来,然后又要走,然后你老爸竟然还死了,你这梦...哈哈哈。”我笑得合不拢嘴,也开心得不知道说什么。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奇怪的梦。你说你要走,结果我老爸死了你才留下来。所以我就打电话给你,问问看。”
“哈哈,你这些梦真是的!”
“嗯...反正...反正你好好做你自己的工作,做完再走,不要急,啊?我不在家,有事就叫他们拉你去。”
“嗯,会做完的。”
“那大概什么时候完?”
“可能下个月三四号的样子吧,那个时候我应该就走了。”
“三四号啊?”
“嗯。走之前我去你那边一趟。”
“哎呀,不用过来啦。我这个工地好偏僻的。”
“偏僻?能有多偏僻啊?”
“很偏的哦。”
“那么偏的地方还能修二十多层的楼房呢?”
“是啊。”
“XX就那么大一点嘛,再偏也不难找。”
“呣...”
“哎呀,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我不想听他劝,就说到时候看情况——我是肯定要去的。
“嗯,好,那到时候再说哦。”
“哎,你现在在哪里啊,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听到他那边环境很安静,周围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是在工地上,肯定有噪音的,如果在房间里,他跟其他几个人同住一个房间,也会有人说话的。
“今天下雨,做不了!”
“下雨了,现在还一直在下吗?”
“嗯。今早就开始下,我们先看到是毛毛雨,就做了一个小时,做了发现做得不行,所以就停了。”
“也就是说只要一下雨就开不了工咯?”
“是啊,没办法。”
“完全靠老天爷哎。”
“对啊,就是要看老天爷。不过也好,反正每天那么累,连着做了那么多天,现在正好休息一天也还是可以嘛。”
“嗯,对对对。”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他那边有人说话了,远远的,不知道是不是工友从外面进屋来了。从有人开始说话,阿哥就有点想要结束通话的感觉,说话不利索,还三番五次说“那好...”(这两个字是结束电话典型的引导语)但我兴奋得停不下来,还在跟他说东说西。后来听到他那边人越来越多,听不清那些人说的是瑶话还是汉话。阿哥几个住的是进门那间屋,所以那套房间里所有的工友进来,阿哥都看得到听得见。这个时候我也顺着阿哥的意,言语中也开始带着准备挂电话的意味了。
阿哥说:“那好,我们改天再聊,啊?你要做完你的工作哦。”
“嗯,好。反正走之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好,到时候联系。”
“嗯嗯...”
“嗯...挂了哦?”
“嗯嗯,嗯,88。”
“嗯...88。”
挂了电话没过几分钟,我给他发了短信,内容如下:
“阿哥,走之前我就是专程去看你的,跟你聊一聊,吃吃饭,不用跟大哥他们见面,所以你就不要跟其他人说了哈。到时候打电话给你。”
照样,他没有回,但我无所谓。下次再问他看到没,懂不懂怎么回复好了。
今天好开心。
他总是叫我好好做完工作再走,是因为我以前不止一次跟他表达过,如果他出去打工了,我也就走了,等他过年回来了,我那个时候再来待一段时间。他每次都问我为什么他走了我就要走。我说你走了就不好玩了。他就会劝我要坚持做完。
今晚阿哥又打电话来了,我又在摩托车上,又没接到。
回过去的时候,他居!然!昨晚又做梦,还!是!那!个!情!节!我悄悄走了,没跟他讲。还说:“打了那么久你都不接电话,我还想你可能真的回去了。”
然后我就问他:“你怎么老是做这同样一个梦,总是这个情节啊?”
他就开始语无伦次,我都记不太清他说些什么了,他说得实在太混乱,大概意思是:离我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所以他就总是在想我什么时候走;我还在这里没有走,他就出去打工了,觉得对不起我;我这次走了,以后就很少来了;他不在家里,我做什么都不方便,去远的地方做访谈都没车。
我说:“就算你在家里,我也不敢找你拉我到处跑啊。你每天那么多事情,总是忙东忙西的闲不下来,你的事情比谁都多呢?”我说的是我的真实感受,有时候我看他忙个不停,完全不敢叫他拉我去哪里。
他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你…我如果在家,哎呀,反正只要你说一声,走哪里去我都肯定拉你。”他这么说,让我想起那次我向他诉苦赶集老走路,叫他以后去赶集的时候先问问我,他却说“我怎么知道你去不去”的情景,当时我有点失落。不知道阿哥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一次的不愉快,现在才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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