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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三部曲:家住西泠余姓苏(23)

来源:心同网 作者:苏泠西 时间:2016-02-14 【投稿】 字体【

北大三部曲之《家住西泠余姓苏》,谨以此文献给我先生----张箫同志,谨以此文献给我们奔十的纪念日。粗粗一算,居然这么久远了;细细一想,竟然很多细节记不清了。前几天先生还说要我记日记,否则生活真得就像流水一般静静地逝去,不会留下一丝半毫的影子,好像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上,为遗憾。

40.

心急火燎地跑到校医院,那时候整个医院为了应对SARS都一级战备,医生护士们各个都戴着厚厚的口罩,都行色匆匆的。他们对我的闯入都显得很惊讶。我原本紧张的心情,在医院这样肃杀的气氛烘托之下变得更加急切。

我拉住一个护士姐姐问道:有没有一个叫张箫的人,昨晚送来的?

护士不理我,匆匆走了,我又拉住一个,再问同样的问题,还是不理我,匆匆走了。

我怒了,着急的,声嘶力竭地在大厅里吼道:昨晚有没有送来一个叫张箫的人?

吼完了,自己蹲下哭了起来,我怕,我怕张箫会出什么事儿。

我真怕!

稍许,有人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后背,和蔼的和我说:这位同学,你怎么了?

我抬头望望她,一个和蔼的医生站在我面前,我赶紧站起来,激动地拉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问同样的问题。

医生说:昨晚送来一个发热的同学,不知道是不是叫张箫。我帮你查一查。

我眼前突然一亮,觉得这就是希望的稻草。

医生说的确是张箫,但在非典期间,张箫又正在发热,所以他需要被隔离。

我认认真真地听着医生的每一个字,我想我的确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别人说话。但当“隔离”这两个字出现之后,医生后面的话我基本没听见了,耳朵突然嗡的一声,我和这个世界隔离了。我心里五味杂陈,真不知在想什么,更不知能想什么。

医生让我先回去,我呆呆地走出了医院,像一具行尸走肉,不折不扣。

坐在家属区的健身器材上,发呆。和暖的阳光照着,环境很明媚,但是心里却很漆黑一片。

我该怎么办?

如果张箫就这么走了,那我会愧疚一辈子呃!

不,应该不会的,哪有那么悲剧啊。但是,张箫现在怎么样了?还发烧么?张箫的用品带全了么?

我想去看看他,对,我得去看看他。

于是,我又走回了医院,找到了刚才那位医生,说:我想看看张箫。

医生严肃地说:不行!

我央求医生,希望他能通融,但是,医生也是为了我的安全,坚决不允许,并说:如果他真是感染了SARS,那传染给你怎么办?

我一下子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我又一次被医生打发出了医院。

又来到刚才那堆体育健身器材上呆坐着,自己突然觉得很无助,突然觉得,人原来是这么的脆弱,面对疾患居然这么束手无策。好怕,好怕失去张箫,又好怕自己也感染上SARS。

就在自己的内心做斗争的时候,望着远处步履蹒跚,但相互扶持的老两口,都是花白的头发,真羡慕他们,原来相遇到相爱很难,从相爱到相伴白头更难。

真的很羡慕他们。

看着这二老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了曾经和张箫一起在图书馆里读到的一本书,书中讲的是著名物理学家吴大猷先生的故事。

现在大陆的青年应该对吴先生不大熟悉,但是他却“被誉为中国物理学之父”,只是后来他应胡适之邀,从美国赴台执教与台大和台湾清华大学。

好了,吴先生的丰功伟绩我就不多讲了。那天我想到的却是吴先生的爱情。

吴先生和其夫人阮冠世同在南开大学物理系,二人一见钟情,情比金坚。

但是,阮夫人身体不好,体弱多病,尤其是当吴先生得知阮冠世患了肺病并且不能生育之后,已然不离不弃,甚至说服自己20多岁就寡居的母亲来接收阮。同事更有同事师长劝吴大猷,说他前程远大,要慎重对待婚姻大事。

而吴大猷先生说了下面一段感人至深的话,他说:

“我爱她不是一朝一夕了。

我所憧憬的未来都是和她在一起的未来。

生活里如果没有她,再大的功名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我要好好照顾她,而结婚是我今生能够照顾她的惟一方式。”

这就是吴大猷先生的爱情宣言。

当时在图书馆里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我就被深深地触动,还曾经推一推张箫,也让他看了看这句话。

时至今日,我还可以自由地晒太阳,而张箫却被隔离了。还是我的原因。

我得做些什么。

我得好好照顾他。如果没有他,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想毕,心意已定。走向张箫的寝室,拿了他的洗漱用品,换洗衣物;去超市买了新的饭盒,筷子勺子,暖瓶等等。

然后,又回到了医院,又找到那位老师,我眼睛执着坚定地看着医生的眼睛,和他说:我要看张箫!

医生一愣,说:我们会把东西送给他的,你还是不要去看了。

我:大夫,我就看他一眼,只要他没事儿我就回去。我给你们立下字据好吧,责任我自负!

医生看我如此坚定,说要通知系里,然后如何如何。

我和他说:就算您通知到学校,那我也要看。漫不说他不一定是,即使他是那个,我也认了。

医生诧异地问:他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上心?

我被问住了,真的,他是我什么人啊,但是,那一刹那,我编了一个谎言,说:他是我表哥,二姨家的孩子。

终于,医生同意我全副武装之后,隔着玻璃看一看张箫,张箫的烧已经退了,但是还得被隔离两周。

我俩隔着玻璃,什么都不能说,我的眼睛红了,他的眼睛一样红了。

医生把我带走之前,我和他晃了晃手机,他点点头。

张箫被隔离在了某协作中心,而我却被带到了系里,接收辅导员的训斥。

41.

虽然张箫已无大碍,但是毕竟处于隔离状态,我的心还是很紧张,短信和他说一定不要乱串门儿,免得被真的感染了SARS的人传染了。他却大大咧咧地说哪有那么点儿背啊。

第二天我去超市买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橘子,橙子,柚子,李子,不管是不是过季了,反正只要是水果就给他买。还有零食,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的,给他送去,要给他增强体制,免得他无聊。为了让他打发时间,我把我的笔记本给他带去,顺手还抱起了我的小考拉,让他替我去陪张箫吧。

小考拉的胳膊和腿呈现“抱抱状”,只要你把他往怀里一搂,他就自然而然地抱住你了,他那小脑袋还会贴在你的身上,很可爱。

为了张箫打发时间,为了让他觉得不无聊,于是,我就又一次冒着傻气,抱着小考拉,提着电脑,横穿校园,去了某协作中心。

这一路,势必会招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