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准时的熄灭了。楼上楼下一片条件反射式的呼喊,淹过了薛志钦的回答。
杨旭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没事。”薛志钦虚弱的说。他只想一个人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越多人关怀,他便越是难受。好像人生中的不少险恶,也尽皆披着关怀的外衣,使人迷惑,在骗取到你的信任之后,再狠狠下手,让你为之付出一生残缺的代价,痛不堪言。
杨旭轻轻的摸摸薛志钦的头,没说什么。这个动作如此自然,也如此熟悉,就像是靳楚歌。当他关上寝室门的一霎那,薛志钦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在无声的,无尽的暗夜里,满浸着痛苦,并且绝望。
靳楚歌急于见到薛志钦,被邵文翔遮遮掩掩的话一刺激,他的不安和担忧像荒草一样不息的滋长。整夜没睡,躺在床上捱了三四个小时,等到窗外终于亮起青灰色的天光,他给薛志钦寝室打电话,居然是占线的。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再拨,还是占线。他无法继续忍受,穿好衣服出门,跑过半个校园,来到薛志钦寝室楼下。
这几幢楼都没灯亮,显然宿管员没有遵循周末不熄灯的惯例,而以次日是否照常上课为准则。靳楚歌站在楼前,微微的天光下仍旧漆黑一片的楼突然间灯火通明,人声开始蔓延,他一下又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即刻上去,立即见到薛志钦了。这样的匆忙,这样的唐突,或许对薛志钦来说是一种惊喜,但也可能是一场惊扰,毕竟他将见到的不单单薛志钦一个,而是有一群的人,他们会感到奇怪,并且会做进一步联想吧?尽管曾经身为他们的班级辅导员,但好像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他们眼中的师兄,大清早贸然造访,终究诡异。可从前也有过监督薛志钦出早操,跑圈锻炼身体的经历,但到现在才注意小心谨慎,思前虑后——也许不是他们有了改变,而是自己变了。
靳楚歌最后没有上楼,混在早起晨练的人群里,又原路跑了回去。太阳在他的注目下,冉冉升起,透过淡淡的晨雾,残雪像白色的沙丘,漫射着橙黄的光线,偌大的球场,竟然像风沙止息后遗留下的绝境般的荒原。靳楚歌站立其中,环视着身边人来人往,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孤单。
电话始终不通,靳楚歌料想薛志钦寝室的电话又没放好。他挂在网上,没有隐身,和薛志钦说话,也得不到回复。他有一点点郁闷了,虽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就是郁闷,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化解。
待上课时间到后,靳楚歌又去了一趟薛志钦寝室。虽然他的宿舍离主教楼更近一些,可很难改变那一点对薛志钦根深蒂固的印象,在教室与寝室二者之间,从寝室里找到薛志钦的概率总要高于教室。并不是他觉得薛志钦是个翘课专业户,而是此刻他太想重温一次抓贼擒赃的愉快感觉,并且让他们的交谈有一个轻松的开始和氛围。也许,他们此时的心力都禁不起那些沉重的话题,然而终究得谈;愉悦即使只有一秒,也可以在沉痛中回味,并助人重拾勇气——毕竟,那是希望。
这一次依然扑空,薛志钦不在寝室。靳楚歌往回走时,禁不住微笑,发现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考试当前,薛志钦即使再不喜欢上课,也断不会荒废学业,留待来年交补考费。他只是不喜欢上那些自觉得浪费时间和生命的无聊课程,或者是因为想要有尽可能多的时间与自己相处一起;他有足够的自律和自觉,尽管偶尔会有小淘气,但其实是很有条不紊的——他对自身的学习和生活的处理方式,能让人放心。
靳楚歌找到薛志钦上课的教室,不想让班上的其他同学看见,绕到后门往里看。薛志钦果然坐在最后排最靠墙角的位置,缩着脖子,像只等待冬眠的小动物,一动不动的盯着黑板。这种专注的神情很可爱,靳楚歌几乎忍不住就想把他叫出来,好好的亲昵一番。在家中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畏惧和忧思重重,经过了一日一宿的思索,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法,尽管仍不能完美的解决爱情与亲情的对峙,但某一刻突然间灵光一现,他究问自己,为什么非得在一开始便将爱情和亲情置于无法调和的矛盾的两极,为什么没有看到二者之间其实有着足够回旋的余地,如果无法在最初说服家人相信自己会过得幸福,那么还可以用实际的行动来逐渐的向家人证明,或者逐渐的向家人渗透,让他们看到,并且认同自己感到快乐的生活方式——也许从前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它太想当然,太幼稚,遂而一念闪过,可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管它多可笑,都必须牢牢抓住,必须深深相信,因为他脆弱的心,也再经不起任何的失去。
靳楚歌站在学院办公室外的过厅里看白板上贴的公告,等待下课。身后有脚步声走过,他没注意。不出一分钟,脚步声又走回来,并且还多了一双新的声音。他不由的扭头看了一眼,愣住了。他看见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一个是学院的副院长,另一个却是薛志钦。
薛志钦没想到靳楚歌这个时候竟会出现在这里,瞬间的表情像是被电击中,然而脚步未停,跟着副院长进了学院办公室,门随即被关上了。
靳楚歌觉得莫名其妙,副院长找薛志钦做什么?而且是在课堂中把他叫走,出了什么问题?他不好立即找人去问。目光流连在公告版上,看不进文字。有一份公告中处分的人名瞧起来眼熟,念了好几遍,总算进了脑子,那是对杨旭免职的告示。靳楚歌盯着“宣传部长”的头衔看了很久,心想,不知道下一个被冠之以此头衔的人又会是谁,大概自己是无法目睹新部长的诞生了;一转眼,自己竟已变成了前前任国贸学院的宣传部长,时间真不由人啊。
闭门的谈话持续了半节课的时间。靳楚歌一直等着,等到薛志钦开门出来,看到自己仍在,稍稍迟疑了片刻,方才走过来。
“竟然由院长亲自出马相请,发生什么大事了?”靳楚歌开玩笑的问。
“是副院长。你少说了一个副。”薛志钦有板有眼的回答,说话时回头张望,提防副院长出现在身后恰好听见。然后才冲靳楚歌说:“你回来了。”
靳楚歌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好,问:“没有又生病了吧?”
薛志钦想摇头,但心知是骗不过的,只好承认:“前两天发烧,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你怎么搞的呀!这样容易生病,怎么教人放心得下。”靳楚歌叹息着责怪道。
薛志钦不好意思的笑笑,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往衣服里藏得更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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