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希望他没事吧。”毛晓兴叹了口气,“你说,校医院做的这事,也太……”
薛志钦望着他,没有等到他把话说完;毛晓兴自己说到一半就停了。于是薛志钦懒懒的笑道:“你去的那次,如果他们也像这次这么怠慢,会不会就没有你了?”
毛晓兴忍住不提的正是此事,见薛志钦说起,只得说:“也许碰到的当班医生不同吧,而且时间也不一样。大半夜的,运气太不好。”
“这也要说运气……”薛志钦无话可说了,看了毛晓兴一眼,“你没事了吧?”
“我还能有什么事。想开了。”毛晓兴淡淡笑道,“就算想不开也得想,有些事情是命,注定了的,反抗不了,只有接受。”
薛志钦没有力气追问;毛晓兴所谓的想开了,究竟反抗过什么,又接受了什么。他只对那一声命,那一句注定倍感震惊,然而无语。
烧了几大桶水洗澡。卫生间里充满了水蒸汽,人藏匿其间,看不清自己。热水浇在身上,如同烟熏火燎,是要脱胎换骨般,刻骨铭心的痛。薛志钦使劲的洗,太用力,摸了一手的血。不慌张,也不哭泣。他默默的把血冲干净,反复的冲,直到它不再渗出,人却像快晕厥似的,又扶着门,定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眼中的昏暗金星换作青天白日。
不敢躺,薛志钦趴在床上,不知道脑中该放点什么。
毛晓兴不知情,把音箱的声音调小一点,问:“这么早睡觉?微积分的考试范围抄了一份给你,都有例题,要不要看看?”
“现在不想看。”薛志钦说,“把音乐开大一点,我想听歌。”
“你要听谁的?”
薛志钦迟疑了一下,“随便。都行。”
“那我随便放了。”毛晓兴调大了音量后找歌,“不过你硬盘里除了周华健,也没其他什么歌了。太专一了,简直不可思议,连听歌都这么忠贞不二。”
尽管清楚毛晓兴是无心的开玩笑,但薛志钦还是觉得刺耳,直犯恶心。
结果毛晓兴选了齐秦的歌来放,那是薛志钦听了宫勋的版本后,从网上下载回来的原版。想躲都躲不开,薛志钦无奈了,但没有出声。他只是在想当自己毫无意识时所发生的事,两具赤膊光臀的身体,绵延起伏,交缠纠结——他的思绪长久的停留在那一刻,没法再继续推衍下去,那些可能存在的更多的人,堆积在一起,是怎样一幕荒诞的场景;或许还有更多的丑恶。而心猛烈的抽痛,快要被凿穿了一样,却哭不出来,只剩麻木。
晚上就寝前,杨旭跑了过来,把自己的棒球帽扔到薛志钦床上,说:“我这帽子给你吧。你的我弄了好多血,洗不掉,没法再戴,就直接扔了。”
薛志钦看到杨旭的耳朵外廓一圈红色,是新结的血痂,想必是用绒线帽强遮耳洞时,再次将它们磨破了。他并不在意被扔掉的帽子,换作往日,他必会对杨旭仅用自己的旧帽子对他进行赔偿,表现出来的有限诚意表达强烈的抗议,但此时他全无心情,一点嘲讽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把那顶白色的棒球帽扫到床的内侧,冲杨旭笑了笑,“无所谓啦,一顶帽子而已。”
难得薛志钦如此宽宏大量,杨旭倒是感觉意外。隔了一天才见面,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杨旭本想无一遗漏的全告诉他,可薛志钦灰色的面容,他又不忍打扰太久,而先问:“感冒还没好?那些药吃了没用?”
薛志钦不回答,目光呆滞的望着他。
杨旭不放心,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觉得体温还算正常,所以长话短说:“昨天你上去后没多久我们就撤了。本来我想留下来等你的,但庞老师不准,还把我叫到团委办公室又问了一大通。我看事情这次难搞了。除非纪远没事,不然他家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追究校医院的失职责任。而学校这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一定要帮校医院出头,说纪远的入校体检报告作假,按照规定,必须取消学籍。他们在这两点上相持不下,我站旁边听了好久,始终没弄明白,他们争论的是不是同一个问题。不过学校摆明了要封口。我听纪远寝室的人说,今天他们都被叫去挨个单独谈话,什么都没让他们说,而直接警告他们没有学校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对外透露当晚发生的事情的任何细节,否则后果会相当严重。我看他们是怕了,我去问,他们什么也都不敢说了。但事实其实是很清楚的,大家差不多全知道,只私下里谈论,不敢放到台面上来……”
“这就是社会啊!”也已经睡在床上的杨亦杰冷笑着打断了杨旭的话,“事关自己的前途,谁敢跟学校对着干?不说很正常。不听话,准没好果子吃!”
“你别一边说风凉话!”杨旭头都懒得回,“我是不怕给纪远他们家做人证,可惜我当时不在场,在场的又都是一帮孬种,只敢偷偷的议论,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先不要把事情想得那么糟糕。”毛晓兴也搭腔,“你刚不是说,‘除非纪远没事’,只要纪远没事,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我听你的说法,好像是学校因为纪远家要告校医院失职,所以学校才拿体检报告作假来应对,如果纪远好了,他们不追究医院责任了,这就没事了吧?”
“我当然也这么希望,可是谁知道呢?”杨旭欲言又止,“纪远的病……挺严重的。几年前他就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就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劝退,在家里休养了两年,然后又考到财大,以为离家近一点,方便照顾,哪想到……”
没有人说话了。杨旭探听到的消息固然令人惊讶,但他们更多的是惭愧与纪远朝夕相处,却从未察觉他原来更需要被大家照顾,而非像过去那样一直由他来照顾大家。是人更关注自我,还是人与人之间存在太多的间隙和隔膜?至少这样的淡漠与不了解是不应该存在的,只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弥补过去一切错失的遗憾。
薛志钦的心更痛。为一切已发生的,或未发生的;为一切已过去的,或将到来的。伫立在死亡和新生的交叉点,他不知往何处去。哪一个方向,才会有更多的怀抱,更多的温暖?是已确知的,还是尚未可知的?心中的天枰左右摇摆,他却放不下自己,以及对现时的期待。
杨旭一直注视着他,他的表情泫然欲泣,然而没有眼泪,大异往常。不禁又问一句:“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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