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一味的钻牛角尖,靳楚歌也无计可施。年少最让人羡慕的一点,就是可以不顾一切,尽管宣泄自己的情绪,而不必考虑后果,因为还有足够的时间与机会,让你自省,给你宽容。是我们太关注自身,往往会忘记了互相体谅,朋友间如此,爱人间如此,亲人间也如此,如果我们又都太倔强,那道墙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厚。
靳楚歌盯着他露在外面的那一圈牙印,想把矛盾的焦点引开。他想起那天在学校球场上清晰见过的那个男孩子,清朗,刚毅,比靳楚文沉稳得多,无论怎样都难以想象,他像大灰狼般露出满嘴獠牙,却又像只小白兔般只在靳楚文肩膀上留下牙印,而不是撕下整块肉。那情景确实有点滑稽,他禁不住笑了,又不想让靳楚文发觉,转开脸去,等笑意散了,才转回来问:“你怎么会让他咬到肩膀的?”
面对如此八卦的问题,靳楚文很无奈,但据实以答:“星期天晚上我在他家睡的。吵架了,最后打起来。我让他咬,能咬多重就咬多重。我很明确的跟他说,从那之后,我不会再把他当朋友了。”
“他家?”靳楚歌很吃惊。
“他父母在外地跑生意,经常不在家。”
“你和他那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不然让我怎么说?本来就和他说好了,我们可以做朋友,但他干嘛还写那样的信?不然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现在我看到他,根本没办法把两件事分开,我已经努力过了,尽力了……”
靳楚歌再无他言。他真的很不想再听靳楚文赌咒发誓般的决定,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得失判断,什么比什么更重要,什么可以因为什么而被牺牲,它们的地位等级差异,早就在心中排列好了。然而现实如果真的如此井然有序,次第分明,当事者也就不会如此苦恼。已经决定放弃的东西,谁会口口声声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向别人宣告自己将要放弃?算是一种姿态也好,对自己的警告也好,其实心里有无限矛盾,才不得不借助于如此笨拙的方式,令自己无法反悔。其实是在乎的,很在乎。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能再改变,事后对他人的惩罚,对自己的惩罚,不过是为了换得负罪的心一次救赎而已,于事实本身并无任何可以补救或挽回。然而理是如此,谁又能真正轻易越过这一层心的阻碍?不想听,不正是害怕靳楚文将自己心中的犹豫和挣扎都说了出来,迫使自己不得不去正视这个无法回避的存在?让痛苦时时占据自己的头脑,才不会去思考在爷爷在天之灵的注视下,如何继续与薛志钦相处;如此纤细敏感的心,能保持多久的若无其事?光是想想,靳楚歌就觉得很罪恶,罪不可恕。
靳楚文终于沉沉睡去,太多的体力消耗和精力消耗,让他沉睡得像一个婴儿,从晨至昏,由昼入夜。
靳楚歌坐在阳台上,面前是空的摇椅,昏黄的阳光斜斜的暖暖的照着,一如祖孙最后一次相处的情景。他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锥心的疼痛了,痛到极处,确实会有一场新生和一个新的开始,往事的点点滴滴逐渐在脑海中积聚,爷爷的音容笑貌,宛如在生。当逝者停止了在人间的行走,生者又接受了这个现实之后,他便在他们的记忆里复活,如常行动,他们甚至会想,如果还有新的故事,他大概会一如既往的用他的声音,用他的微笑来给予真切的回馈吧?于是逝者与怀念的生者共生长存。至少,靳楚歌此刻是这么感觉的,爷爷真的还在,只是无法再触摸到而已,闭上眼睛,旧时的记忆还是那么鲜明。
一整个下午,靳楚歌听着街上传来的商场做活动的彩车来回播放的圣诞歌曲,终于记起今天是薛志钦的生日,想给他打个电话,说声生日快乐。回想去年的今日,他们携手相拥在漫天风雪,那天那么多的烟花,今年这么多的变化,让他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当时的自己,怎么能想得到时隔一年,却会换了一个世界?那么现在的自己,同样也无法知晓明年今日,自己会在哪里,是否还能和薛志钦在一起的吧?
打了几次电话,都是忙音,整整一个小时,都有人在通话。再等一阵,靳楚歌却失去了合适的时机。父母忙完了当天的杂事,回来歇息,他不得不将打电话的时间一再往后推。在父母面前,向朋友祝贺生日本无可厚非,但他就怕父母会细问起,怕薛志钦也在电话中细问起,那些充满矛盾的心情,他此刻一点都不愿示予人知。
而另一件让他未想到的事,与父母一同进家门的,竟然还有谌小若的双亲。听他们的言谈才知,谌父谌母是特地从加拿大飞回来为爷爷送行的,尽管他们得知消息便立刻丢开手头所有的事务往回赶,可也还是直到追悼会时才堪堪抵达。他们在客厅里闲聊,间或的追思。谌父后来在爷爷房间里待了好一段时间,靳父一旁作陪。出来时,两个人眼圈都发红。
到了晚饭时分,谌父要请靳家三口吃饭,靳楚歌不想去,找借口陪靳楚文一起在家,结果被谌母一顿好劝,没办法拒绝。靳楚文也被她劝动,裹着靳楚歌的外套,低首缩颈蔫蔫的跟在后头。
靳母将靳楚歌叫到身边,小声问:“弟弟和你说什么没有?”
靳楚歌好生迟疑,不确定自己如果说出来,会不会被靳楚文看作是背叛。但他太清楚因为碍于爱反而不能交流的失落和痛苦,如果能少一点隔阂,即使被靳楚文记恨,也算偿还一点心愿吧。所以他简单的转述了一下靳楚文的想法,略过了与那个男孩的一切不说,和爷爷有关的事更不能说。
靳母听后,并未见得有多放心,她好像也有心事,欲言又止,因为在外人面前,不好出口。她回头看一眼靳楚文,声音压更低:“好好陪陪你弟弟,这几天他就在咱们家住。有些事情你要是不清楚,别和他乱说,你三婶……”靳母轻轻的摇摇头,靳楚歌满心疑窦。
饭桌上,谌父说起了靳楚歌工作的事,第一次明确的向靳楚歌表示,希望他毕业后来自己公司帮手,并不顾谌母的暗示,毫不隐瞒的透露了准备在深圳开新公司的计划,甚至还有具体的想法与细节。其言下之意,是盼望靳楚歌能成长为他手下的可值重用的将才。如此的殷殷期许,所有人都很振奋,就等着靳楚歌肯定的答复。靳楚歌望向父母,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但靳父靳母只是微笑,他们说的,不过是感谢谌父看得起,他们也希望靳楚歌能担重任,但那只是他们自己的美好愿望,实际会如何,一切还是得看靳楚歌自己。
靳楚歌感觉得到父母对自己的尊重,所以他反而不能应情就景的点头答应,宣誓表决心,来换得皆大欢喜。正因为他们是如此的信赖,如此的看重,自己的表态就更应该慎重。深圳,比武汉更南的南方,与薛志钦要更多隔几重山水,沉浮在为名来为利往的人潮中,会不会因此被冲散了呢?工作真的是很重要,给自己一个良好的足够发展的环境和空间,也是对未来的保证,可是如果抓不住眼前,未来又有什么意义?因为爷爷的突然过世,他的信心变得很脆弱,不敢去想明天。也许明天是不存在的,只有人在身边,身在眼前,未来才会存在,明天才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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