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就是再过几十年,只要我还活着的话,那一刻的场面,还是会那么清楚。
我妈抱着一大堆水盆暖壶什么的,我提着我的行李,那个及其蛮横的舍务在一个大本上找我的名字,这时我妈突然说了一句:不对,好像刚才领备品的时候没要收据。
备品收据代表200块钱人民币,是毕业的时候要退的,我妈是苦孩子出身,钱在她的脑海里是没有小数这个概念的。所以她把手里的一堆盆盆罐罐都塞给了我,说你等我一下,回身就挤进了一直在蠕动的人群。
试想一下,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群面红耳赤大呼小叫的中年人身边,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我,手里抱着一个盆一个暖壶一床被褥,脚下摆着一个大旅行袋,肩上还跨着一个饱满的背包。
后来,他说,我那天见到你的时候,分明听见了你心里无助的呼唤。
我说,是吗?好像还真他妈挺悲壮的!
二
一见到他,我就认定他是我可以依靠的人!
我觉得身边的嘈杂一下子没有了。
就在我妈妈暂时消失在我身边的时候,他出现了。
每当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咯噔一下,我觉得这似乎有一些寓意吧。母亲无疑是这世界上最疼我的人,而他的出现,恰在最疼我的人不在我身边的一瞬。
“你当时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事后他这样说。
那时的我确乎是无助的,阳光很毒,我身上承担着那么多的压力,双手还被占着,我分明感觉到我的汗顺着额头流过我的脸,流进我的领子,一滴一滴的堆积在我的胸口。
这时他出现了。
“你好象天使下凡一样,呵呵,头上还带着光圈!”后来我比划着和他说这个的时候,他总是抬手来捏我的鼻子。
“我可能只在看见你的时候头上有光环吧……”他接着会若有所思地说。
那种认真的表情,会逼着我扑哧的笑出声来。
是他先看见我的,这点我可以确定。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见我的,后来他说,他正在帮另一个新生填入住单,接着就看到了我,一个受了委屈的我。
他在穿过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来到了我的面前。
再强调一下,那时的我,很狼狈,而且无助。
“同学,你……没有老生帮你吗?”
我似乎是点了点头,也似乎是说了声“是”,我已经记不得了。
这是我们说的第一句话。
然后他几乎是从我手里抢走了行李。
事后回忆起来,他说我那个时候似乎还有些害怕,他费了挺大的劲儿才把一床被褥一个脸盆和一把暖壶从我的怀里拽出来。
很尴尬,我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按理说应该说声谢谢,却没有说出口。
据他说我打量了他好久,而且两眼发直。
我确实是在端详他,比我高,一米八左右吧,适中的身材,比我白,眼睛不大,眼神很稳当,头发不长,脸盘很周正。白衬衫,黑色的裤子,好像穿的是皮鞋。
熟络了之后,我曾不止五十次的嘲笑他当天的穿着,他总是很无辜的说:学校这么要求的,我有什么办法。
老土归老土,可白色衬衫黑色裤子的搭配,似乎可以给人一种信赖。
我记不得我看了他多久,但是我记得当时的气氛甚至有些紧张。
“啊……同学……你是那个院的?”他先意识到需要说些什么。
“经管学院……”
“哦,你好,我是法律的,我叫秦哲。”他似乎想腾出一只手相和我握手。
看着他的样子,我笑了,我觉得他那个时候笨拙的像一头想从苞米地里翻出地瓜的熊。
“学长,谢谢你!”迟到的感谢。
“不谢不谢,你……是哪里人?”
“本地人,我叫李挺,我是大一的。”
后面五个字一出口,他咧嘴笑了,他笑得很好看,是那种特别温柔的笑。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而且不慌不忙的,和他的眼神一样稳当。
我们相视又笑了一下。
尴尬识相地溜走了,在九月依旧毒辣的阳光之下,乱成一锅粥的寝室门前,一个抱着被褥脸盆水壶的学长,和一个依旧满头大汗的毛头小子,坦露着彼此最纯真的笑容。
这个场景在我们的回忆里,应该都是静止的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妈妈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看见了我,也看见了他。
“哦,妈,这是我学长,是……”我拼命的想他是那个学院的。
“阿姨好,我是法学院的,我大二了。”
“哦,你好你好,你看看多亏了你,这样吧,你先跟着你这个学长把行李送寝室去,我去给你签到、登记档案什么的。”
“要不这样吧,阿姨,这你们也不太熟,还是我带你们去吧,你们应该先到学院那边报到的,这样会有老生安排你们办手续。”
“那就麻烦你了,来把东西给我吧……”
两个人互相说着话,我在旁边反倒成了个看客,成人和孩子,可能这就是差别吧。
在他的帮助之下,我们比较顺利的办完了相关手续,在这个过程里,我知道他是学生会的,而且似乎交际很广的样子,我们院迎新的那些他都熟,另外这个人办事很清醒,有条不紊的,我便正式成了这所学校的一员。
把饭卡医疗卡什么的塞给我之后,我妈妈终于下定决心和我告别了。
我看得出来她眼里的担心。
这时,一直陪着我们的他开口了:“阿姨,您就放心走吧,学校会照顾好他们的,您又住得这么近,随时都可以来看看啊!”
说归这么说,可是,这毕竟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
看着依然放心不下的我妈,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的说:“您还是不放心阿,没事,阿姨,还有我呢,我会照顾他的!”
这句话,释然了三个人。
我妈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我的心头陡然轻松了。
而他,似乎也像卸去了一个包袱,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包袱是什么。
我妈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把手放在我肩上,说:“儿子,妈走了,有事打电话,哦,或者和你这位学长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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