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背山顶有面镜子(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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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彬和韩动可能是这世上最有缘无份的人，他俩永远有嫌隙，虽然可能互相喜欢，却跨不过人心叵测这条阴沟。

韩动终于追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神，可女神终究是女神，世上男人都不够她戏耍，女神在见过文彬之后就火速开始勾搭文彬，人人的悄悄话留言，看似规矩实则逾越的嘘寒问暖，都在传达着些暧昧不明的情绪。

文彬对此极为无奈，和韩动之间的嫌隙也是彻底生了出来，他对兄弟阋墙这种事很是忌讳，所以愈发离韩动远远的，拉黑韩动和女神的所有联系方式以后，文彬既轻松又沉重，一颗心上下不定，似乎从第一次见到韩动，他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

只是这一次拉黑不同以往，韩动没有骂着文彬傻逼让他把好友加回去，文彬的作逼与矫情，韩动终于不再买账。

人与人之间的牵绊正是如此，好比玩儿翘翘板，首先你得找一个对的人，他和你重量接近，一人一端，认真用劲儿的下来，享受被爱的上去，反复往来，是为感情。

持续使力或者骤然抽身离去，带给另一端的只有不踏实或撞地的痛楚。

文彬想，可能自己根本没有多么喜欢韩动，他认了自己喜欢男人，与任何人的暗示或者引导都没有关系，纵使世间没有林余韩动汪洋这些人，他也是个同性恋，一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同性恋。

文彬的父亲曾经消失过几年，说是躲债逃到了南方，回来的时候瘸了一条腿，似乎是被文彬的叔父们打断的，因为高利贷讨债的人在这几年里逼死了文彬的爷爷，所有人都恨着文彬的父亲，看到文彬的脸就想到他父亲。

文彬从来与父亲没什么感情，这个人消失或者存在，对他而言都无甚区别。

说起父亲，文彬其实很是无措，他从来不懂父亲的存在意义。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告诉文彬世上无人可信，即使亲如父母姐妹弟兄，都不足信矣。

似乎怕文彬不信这话，便亲手送了自己儿子一程。他做生意把文彬的高中班主任拉下水，赔本之后自己消失无踪，文彬像是人质一般被押在了班主任手里。高中在红城的日子其实并不乏善可陈，日夜煎熬，某一日文彬在三伯的店里帮忙，瞥到一个不起眼的账本，上面有他的名字，偷偷翻阅之后，他发现上面记满了诸如“X月X日给文彬生活费50元，X月X日给文彬衣服一件……”等黑字。

亲情原来是有价码的。

文彬大四实习的时候跑去了上海，因为和他网恋的那个男人在魔都，文彬骨子里不相信任何感情，却饮鸩止渴的依赖着这些如梦似幻的海市蜃楼。也正因为不信，所以更容易沉溺在过分理想的感情里。

男人叫莫言西，自称深柜同志，和文彬在贴吧里认识，不知怎么就勾搭上了。非常宠溺文彬，只是交流仅限于QQ，从未语音，也没有看过照片，但是两人却似是知己一般，经常一个话说一半另一个就接出另一半。

文彬称那男人是自己的soulmate，不追究外在只看重内涵，所以他没有通知莫言西就独自去了上海。他爱那个男人，叫那个男人老公，和男人文爱。

生活永远都让人哭笑不得，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活不明白，什么是是非真假黑白，什么又是本末始终因果。

文彬在火车站里兴奋地告诉莫言西自己来了，并且拍了火车站的照片发了过去。莫言西很是慌乱，一反平日的成熟稳重，不停地对文彬道歉，文彬丈二和尚一般，许久之后收到莫言西的邮件，在火车站呆了一夜。

邮件很长，但是主要意思只有一个，莫言西其实是一个已婚女人，但她确确实实爱着文彬。

文彬并不恨莫言西，在火车站里翻阅着两人的聊天记录，脑子里满是安徒生童话中人鱼公主最后化为泡沫的画面。

似乎有关他的未来，都是空中花园。

14年过年，文彬和瘸腿的父亲一起去祭拜爷爷，父亲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似乎想和文彬说什么，眼神触及却又厌嫌的避开。

下山的时候，父亲腿脚不便，一个趔趄，文彬伸手去扶，却被父亲重重甩开——脏!

一字锥心。

回到家后，一家人团团围坐，文彬的母亲在一旁哭泣，不看文彬，文父钳着文彬在过世爷爷的遗像前跪下。

家里人终是知道了文彬喜欢男人这件事儿。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看到苍蝇一般，叔伯婶婶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同性恋是病，说同性恋脏，说着艾滋和男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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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文彬短信的时候，我从医院回到家里，林溪留在医院待产。

文彬说，林余，其实我一点都不恨你，有时候我恨的可能是自己，你说的对，我和你一样是同性恋，却一直不承认，我和你相比，心太丑，虽然你叫我哥，可其实我一直像个弟弟。谢谢你一直喜欢着我。

我并没有把这条短信当回事儿，文彬与我联系并不频繁，偶尔会告诉我他的近况，事无巨细。可我一直很自卑，总觉得他在可怜我，可是这却是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

2014年2月7日凌晨1：49分，文彬彻底离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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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都是一个非常不堪的人，在网上肆无忌惮的鲍照，用的都是文彬的照片，唯一敢示人的只有声音和文字。

如果不是我，文彬可能永远都不会接触到同志这个怪圈，他在我眼里那么完美，古灵精怪，如神明一样不可亵玩。

我从小就希望我是他，有他那样的皮囊和心，做一个一尘不染的人，可不凡的事物终究不属于人间。

今天在医院一天都在恍惚，我希望文彬要是在天有灵，可以投进林溪腹中，成为我的外甥，我此生愿不婚不娶，也不生子，全心全意待这一个孩子好，好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