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白先勇、朱天文在台湾,为何有如此多的作家和艺术家关注同性恋这个敏感的社会问题?
李安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李安、白先勇、朱天文……在台湾,为何有如此多的作家和艺术家关注同性恋这个敏感的社会问题? 李安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 白先勇唯一的长篇小说《孽子》除骨肉亲情外,书中对于台北部分男同性恋社群的次文化,以及同性性交易等情节不避讳的描写,格外引人注意。他还有一篇散文,《树犹如此——纪念亡友王国祥君》,写他自己的隐秘情感。 朱天文有一本放在抽屉里的小说——《荒人手记》,15年后首度出版简体中文。何为“荒人”,即GAY,男同性恋,身份混乱被上帝放逐的人。 “没有人能像她这样奢华的写作”,阿城如此评说朱天文。朱天文《荒人手记》,自负地说,“终于可以和张爱玲平了”。暂且不说这部小说,说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为何在台湾,有如此多的作家和艺术家关注同性恋这个敏感的社会问题。我以为,不仅仅是身份的混乱与认同的找寻,不仅仅是航向情色乌托邦的虚妄,而是,这是一个探讨人性的万仞高山,其下是深不可测的深渊。正如《荒人手记》的第一句:“这是颓废的年代,这是预言的年代。我与它牢牢地绑在一起,沉到最低,最底了。” 于是,沉重的肉身,人性的深渊,颓废的空间,社会的底线,死亡的孤独,全糅合在《荒人手记》中了。朱天文的叙事归于零,绵密的意识流,箴言般的句子,破碎的生活镜像,闪回的人生场景,被一种力量编织起来,像两条绳子,牵引着读者荡到高处,人在其上,脱离大地,目眩神迷。 朱天文的文笔得胡兰成的真传,叙事得张爱玲的神韵,将两者结合不是怪胎,而是诡异,梦呓般的内心独白,刀锋般犀利的深思,深厚的学养所蕴育,总有神来之笔,令人拍案。 想要到这本书中猎奇的,注定要失望了。这是警世之书,色相之外,是对社会文明深刻的反省与诘难。本雅明的《发达资本主义时代里的抒情诗人》,福柯的《性史》,萨义德的《知识分子论》,李维史陀的人类学,这些著作和理论,以一个社会边缘化的“荒人”的感悟传达出来,弄不好,有掉书袋之嫌疑。好在朱天文是一炼丹师,在文学语言的修行方面,可以说到了极致,既感性,又理性,那些理论像雪花渗透到大地,不着痕迹,化在对文明的批评和人性的拷问之中。 关于人间男女和性别,朱天文以“荒人”的思绪传达:“被凝视的阴性,与凝视着的阳性,并存于我们身上……所谓神性,亦即阴性……而科学是雄性的。”看朱天文在小说后面附录的《来自远方的眼光》,发现朱天文仔细研究过约翰·伯格谈绘画的书《看的方法》(大陆翻译为《观看之道》)。艺术与政治,女性作为观看的对象。女人自身内部的观察眼光是男性,而被观察的是女性自己。女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对象(T),一种景观(Sight)。像这样的书中之书,被融化的哲学的、艺术的、电影的观点,灿若繁星。所以说朱天文的小说有阴柔之美,也有思辨之力。 《荒人手记》毕竟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她无法将救赎指向宗教,由于文化背景的不同;《荒人手记》也不是《断背山》,它不是讲述两个男人的爱情,旨在对同性恋文化的透视。《荒人手记》整个是一则寓言。朱天文对于这部小说,自己谈到了一点,引用了艾略特的诗:“我是拉撒路,来自死境,我回来告诉大家,把一切告诉大家。”荒人的手记,实际上是“死境”归来者的述说,以获救之舌,写救赎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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