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志钦无力的表情吓到了毛晓兴,他紧张的问:“没事吧?我刚才真的是随便说说,没想过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的。我是想帮你,就像当初你帮我一样。”
薛志钦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有点……心里乱……”
毛晓兴叹了口气,徒然道:“唉,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喝了酒一声不吭,有的人却不遮不掩,什么都敢往外掏呢?”
薛志钦木然的摇头,心中反复在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杨亦杰在隔壁没打成牌,待了没多久就跑回来了。他也听到了流言,没法跟那些人一起讨论,只好在寝室上网玩棋牌游戏。薛志钦逼着自己看书,但脑子已成一团浆糊,即使捧着书,把自己定在桌前,也是神不守舍,思维断路,仿佛只剩躯壳。他感到无法支撑,便又爬到床上躺下。寝室里寂静无声,没人说话,只有机箱风扇发出的低沉的背景噪音;然而,始终无法睡着。
元旦假期剩下的几天,薛志钦都待在寝室里不出门,吃饭全靠泡面解决,或者请毛晓兴帮带。他不想见人,尤其是班上的人。他其实不怕想像流言是以怎样的速度和形态在人群中流传,也不怕他们会怎样添油加醋,追本溯源,齐心拼凑并完善记忆里的各种细节,他只是怕一旦正面相遇,他们会怎样拼命装作若无其事,却在转身之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冷笑不已。与鼓足勇气忍心面对鲜血淋漓的真实比起来,面对假模假样的虚伪所需花费的勇气和忍耐力,他也许一生都攒不够。
外面虽然风风雨雨,但关着门,寝室里风平浪静;没有人提有关此事的任何消息,仿佛除了四人共处的方寸天地,世界都是不存在的。薛志钦不敢联系靳楚歌,在这风口浪尖上,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灾难般的后果。他不能解释自己对灾难的预感,也许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好容易因为恚怒和激动,冲出自我的壁垒,以为终能守得云破天开,哪知障壁之外,竟是悬崖。置身人言的惊涛骇浪,有没有胆量踏出踩向实地的一步?是退缩,是屹立不倒,还是一同沉没?都有可能。都是选择。
虽然身边的人不开口,但薛志钦还是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部分讯息。在校内的讨论版上,好几个有关此事的主题讨论帖昙花一现,因为内容的敏感性,要么被锁,要么被删,但主帖内容无一不是言之凿凿,有凭有据,甚至连当事人的姓氏字母简写都写在上面。在被禁之前,跟帖人数甚众,回复五花八门。薛志钦看到对立的两种声音,代表传统的那一方,回帖数占压倒性强势;支持同性恋情的回帖,在攻讦的狂风巨浪中飘摇。间或也有以中立身份出现的发言者,两边不讨好,两头遭击,被骂得尤其惨。薛志钦冷眼看完所有的争论,发现同一个人用不同账号发言者并不鲜见,他们在形式上代表了传统,声势浩大,而支持同性恋者无一不是匿名回帖,面对指名的叫阵,避不肯回,失了踪影。这种声势强弱对比差异巨大的情况并不奇怪,在虚拟的网络中尚且如此,何况现实?
毛晓兴又一次给薛志钦带晚饭回来,对他说:“你有没有上Q?沈涵想和你说话。她知道你在,但和你说话你没回她。”
薛志钦懒懒的说:“我没上。没看见。不想看。”
毛晓兴静默了一会儿,说:“还是上一下吧,也需她有很重要的话跟你说。我刚才在楼下遇到她了,嗯,其实应该说她是一直在楼下不敢上来。”
薛志钦不以为然的一声哼笑,想骂一句泄愤,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事已至此,何必?
毛晓兴还有话道:“我也是刚听说,昨天杨旭跑到司徒闻樱寝室把她大骂一通——应该不是骂,但他们都这么传——话说得很重,司徒闻樱从头哭到尾,她寝室的几个女生看不过去,费了点劲才把杨旭赶出来,连宿管员都惊动了。沈涵估计也一样。她让我求你,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她没勇气当着你的面说。”
无端又听到杨旭牵扯其间的消息,薛志钦说不上来哪一个更让他头痛。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行侠仗义也不挑时间分轻重看对象,只凭着一股热血心肠而替受害者出头,连性别都不顾忌,实在教人无奈。也许这么一来,自己的处境将更被动了。不是那么多人都能像杨旭那样,坚持爱情是可以不分性别的,并且杨旭不光是自己坚信,而且还想方设法的试图让自己周围的人都认同此点;有这样的热情是好的,但方式方法无疑激进了些。
考虑到毛晓兴终究是受人所托,尽管薛志钦实在不想这个时候和其他人说话,但总得给毛晓兴一个面子。勉为其难的爬上Q,沈涵果然在线等,并且积攒了无数条消息,头像疯狂的闪动。薛志钦无心细看,关了重开,简单的对沈涵说:“我来了。”
“对不起!”沈涵回复的头一句,就是郑重的道歉。
薛志钦失笑,这一阵,“对不起”这三个字真是常用的高频词汇,自己对不同的人说对不起,不同的人也对自己说对不起。记起那句曾经耳熟能详而且流传一时的话,他也真想恶狠狠的学着说:“如果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然而只能想想,不能真这么说。喝醉了的人,伤心中的人,无论说什么,都是应该被原谅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对她的伤害在先,她何致于心碎,又怎可能酒醉?但是他又没别的好说,只能用小学老师刚教文明礼貌用语时学会的最匹配的词语,说:“没关系。”
“我真的不记得我说过什么了。那时候我喝得很醉,心里很难受……”
已经被过滤了大部分感情的文字,薛志钦依然从中感受到了沈涵此刻的心情。他无法束手静观她再将当晚的经历重述一次,也不忍心自己跟着她同受折磨;已经决定原谅了。事实上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她那样深深留恋的幸福与希望,原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欺骗她造成的假象,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要背叛,如果现在发生的一切是惩罚,他接受了,也必须接受,不可推卸。
“嗯,我明白。”薛志钦缓缓的打字,“你不用自责的,当我那时没有很坚决的拒绝你,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我不想伤害你,结果反而伤害得更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在如今这个社会,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吗?”
“我不知道。但我会努力。”薛志钦吸了口气,“也许这次就是一个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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