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臻把头埋进枕在床沿的双臂间,声音从臂弯深处闷闷传来,带著隐忍的哭腔:“可是你没有做到。”
江亦的心慢慢缩紧,像是一瞬间就被这句话死死箍住。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幕幕回忆在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一次,他是真的看懂了这场长达十年的爱情剧场。
从前,他只看到顾谨言表面的云淡风轻,而现在,他终于从他微笑的微妙弧度里,读出了他一直隐藏的隐忍坚强。
现在想来,其实谨言真的不擅长伪装。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看出来,在他那些买醉的日日夜夜里,谨言的笑容其实是多么悲伤。
而他的安慰,之所以能那么直击人心那么情深意长,其实是因为,那也是他一遍一遍说给自己听的爱情宣言。
他还隐隐记得,谨言说过的话。那些让他在每一次失望失落之后,瞬间又有了信心和勇气的话。
他说过:“加油啊,你可以成功的。我相信你。”
那个时候,谨言就把已经开始萌芽的爱深深藏进自己的心底,一丝一毫,都没有让他察觉到。谨言相信的,是自己和许桓最后的完美谢幕。那么那个时候,他是如何打算自己的收场呢。或许那个时候,这个傻子就已经决定了,不管王子和王子有怎样的结局,他都愿意,一直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做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跟班。
顾谨言唯一没能料到的,也许就是,他一直以为可以忍住的感情,终于还是暴露了。那份爱强烈的,终于让这个舞台也承受不住了。
江亦的手轻轻颤抖,他极力维持著表面的风平浪静,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他内心究竟翻涌著怎样的滔天巨浪。如同十二级台风来临,呼啸过境。只是说不清,那凄厉的风吼声,到底是谨言终于爆发的压抑,还是他自己,终于忍受不住的疼痛。
叶茗递过来一张纸,声音很低:“你居然也有这么难看的时候。”
江亦一愣,从剧痛里回过神来。什么时候起,他的眼角,竟然已经有了微微的湿意。
他已经有二十年,都不知道眼泪是什么滋味。直到现在。可是如果可能的话,他宁愿更早一点知道,流泪的滋味,原来是这么好。
而小臻埋头的地方,床单也早已经是,满片的濡湿。小孩子忍不住抽泣的哭腔,他颤抖著说:“你说过你会好好对他的……你说过,他可以相信你的……你是个骗子……你还我的顾叔叔……我要顾叔叔……”
江亦苦笑,他弯腰亲吻了一下顾谨言的额头。
“没错,我是个骗子,还是骗术很差的骗子……明明谁都不会上这种当的,除了谨言这个傻子。”
叶茗的声音哽咽:“……他以前是傻的以为,你真的可以忘记许桓然后爱他,可是后来,即使他发现你根本不可能忘记许桓,竟然还是不肯回头。”叶茗流著泪笑,“他以前是个傻子,后来就是个疯子。”
“江亦──”叶茗突然抬头看他,眼神微凉,“即使你现在终于回头,他也不会站在你身后等著你了。”
“他疯的太久,现在,连命运这个导演都已经看下去了。他已经被勒令下场了。”
叶茗低下头,声音颤抖:“……江亦,算我求你,你放过他吧,你让他下场吧。他已经……不能再演下去了。我求你……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江亦身子一僵。
放他一条生路。
这样的话,他不是没少听过。有很多人,都曾跪在他的脚边,或者是他们家门前,这样痛哭流涕地苦苦哀求。
他只是不曾想过,他对顾谨言,竟然已经是达到这种程度的残忍和冷酷。
“没错……我没有给他一条生路。”江亦闭上眼睛,像是在细细感受,他所给予谨言的,过去所有的严惩和酷刑。
他给谨言的,从来都是一条绝路。
而现在,他终于也把他自己,也逼上了这条有去无回的绝路。
“可是你错了。”江亦慢慢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叶茗,嘴角缓缓漾开一个温柔的笑意,声音似是恍惚,“谨言是没有生路的。
因为现在的我,也已经没有那样的退路可以给他了。”
“但或许,即使有,他也是不会走的。”
叶茗一震,然后慢慢捂住脸,声音颤抖:“……没错,即使有,他也不会走的。”
“可是,从现在开始,我会陪他一起走这条路,我会一直陪著他。”
小臻哽咽的声音闷闷传来,他抬头看江亦:“……我可以相信你吗?”
江亦微微一愣,或许是想起了,他曾经对顾谨言信誓旦旦保证过的承诺。
他也曾经无数次地对谨言说过:“你可以相信我。真的,谨言。你可以相信我。”
但现在他明白,这句话,其实只是他自己说给自己听的罢了。因为他的软弱和犹豫,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心。然而这句话对顾谨言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因为不管他是否对谨言说过这句话,他的谨言,从来都是这么相信著他。
他是说了不做,可是谨言,却是做了也未必说。
他说过这么多遍的誓言,最终做到和实现的,实在是少的可怜。然而谨言,一路沈默无言的谨言,只是用他的真爱和坚持,默默贯彻了他所有从未说出口的誓言。
或许谨言早就知道,和他的名字一样,语言这样的东西,实在是太需要小心谨慎了。不能多说乱说,更不能一厢情愿地以为,别人说了,就是可以相信的。
他其实是知道的,江亦说过的很多话,都不能当真。只是,他不想揭穿他罢了。他期待著,总有一天,这些誓言能够变得,真的值得相信。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地付出,只为了把江亦的这些假话变成真实的绵绵情话。
他终于成功了。只是,他已经奄奄一息。
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江亦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到,还有谁,愿意只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假话,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忍痛割舍。
他只感受到自己说出那些话时伴随著的,隐隐作痛的艰难苦涩,却不曾想,眼前这个人,听著假话的辛酸苦楚和仍旧继续拼命的坚定执著。
谨言,你还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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