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同性恋被视为染上疾病,必须接受心理辅导与贺尔蒙治疗,社会上也对同性恋十分反感。公开出柜变成赌命,伊斯兰国会用各种酷刑逼迫同性恋者承认罪行,最后就只会有两种结局:蒙上双眼从高楼上推下摔死,或是摔落后存着一口气被乱石砸死。
“如果你真是同性恋,我会毫不考虑地把叫伊斯兰国(IS)把你带走!”泰恩的父亲愤恨地说。
24岁的泰恩(Taim,化名)被IS盯上,从伊拉克辗转逃到黎巴嫩(Lebanon),暂居在贝鲁特(Beirut)难民营,活动空间只有家里的厕所那么大,成为医生的梦想也被迫中断。在逃家之前,父亲威胁要帮“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 IS)一把,弟弟把家庭破碎归咎于他,叔叔恐吓他无论到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揪出来。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一名同性恋。
在伊拉克,同性恋被视为染上疾病,必须接受心理辅导与贺尔蒙治疗,社会上也对同性恋十分反感。
IS占领后,公开出柜变成赌命。军人会拼命找出同性恋的住所,向家人告知他违反真主圣训,不由分说地把人带走,用各种酷刑逼迫同性恋者承认罪行,最后就只会有两种结局:蒙上双眼从高楼上推下摔死,或是摔落后存着一口气被乱石砸死。
泰恩在母亲的帮助下逃出生天,但原本温暖的家庭已支离破碎,故乡对他来说不是温暖的归宿,而是矛盾与痛苦的沙漠。
大学饱受霸凌 人生变调
泰恩在国中时发现自己的同性恋倾向,积极想要回复“正常”的他从大学开始接受“治疗”。对泰恩的同学而言,这种事并没什么大不了,也十分尊重他的决定。
几个月后,事情变了调。名叫欧莫(Omar)的同年级生与两名同伙,在泰恩回家的路上攻击他,用电剪把他的头发剃光。 “先给你个小警告,让你父亲看看他儿子是什么人!”欧莫的意思是要告诉泰恩,他的父亲一旦知道他是个同性恋,肯定也会认同欧莫的做法。
泰恩吓坏了,好几天不敢去上课,也不敢告诉家人怎么受的伤,内心的声音告诉他,欧莫口中说的是对的。
几天后他鼓起勇气回到学校,情况变得更糟。欧莫要求泰恩缴交“吉兹亚”(jizya),一种非穆斯林才需要缴交的人头税,拒绝就范的泰恩被群殴到昏迷,躺在床上近一个月。
过不久,欧莫打电话给泰恩,绝口不提道歉,反而要求他加入IS来忏悔自己的过错。愤怒至极的泰恩挂上电话,却无法拒绝悲剧发生。
伊斯兰国的武装民兵
IS威胁掳人 父亲坐视不理
欧莫在加入IS后,带着军人到泰恩家中,当下就要把人带走处死。 “你的儿子是信仰不虔诚的同性恋,我们要把他带走,代替真主惩罚他。”欧莫说。泰恩的父亲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他们改天再来,好让他先问问儿子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送走IS士兵后,泰恩的父亲转身冲进房间,叫喊着同一句话:“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躲在房间的泰恩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更疑惑父亲是怎么知道他同性恋的身份。 “如果你真是同性恋,我会毫不考虑地把叫IS把你带走!”泰恩的父亲声色俱厉地喊着,一句话斩断20几年的父子情。
“身为一名父亲,理应相信我、保护我,但我却被他一把推开。”泰恩说,“他不会不知道IS会对我做些什么,但他还是威胁我,就因为我是同性恋。我现在只能竭尽所能地不去想他的所作所为,也许未来我会原谅他,但现在我只想要他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叔叔威胁追杀他 母亲协助逃亡
泰恩说,他常常收到匿名的脸书(Facebook)讯息,说知道他躲在贝鲁特,誓言要杀了他以洗净家族耻辱。弟弟日前离家出走也有传讯息给他,说家里完全乱了套,都是因为泰恩的错。
难民营的资源十分不足,连生存都成问题,以前想要成为医生的梦想早已遥不可及。泰恩说,现在他只希望到另一个地方,一个没有歧视、能让他继续读书的地方。人权团体也积极协助泰恩转送到其他国家,让他能够完成医学院学业。
家中只剩下母亲会跟泰恩通话,成为他继续活下去的力量。 “她是个开明的妈妈,无论我是不是同性恋,母亲都深爱着我。”泰恩说,“当初IS找上门时,只有母亲肯帮助我逃生,哪怕此生可能无法再见面,他都希望我平安活着。”
泰恩说,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母亲一面,给她一个拥抱。
IS是凶手 整个社会是共谋
“我认识一名同性恋者,跟我一样读医学院,他的表现十分优异,书本总是不离手,也把同性恋的事隐藏得非常好。”泰恩说,“不久前我看到一段影片,是IS处决同性恋的记录,那个人的双眼被蒙住,身上血迹斑斑,我马上认出他就是我说的人。他从高处被IS士兵推下,看来当场丧命,但朋友偷偷跟我说,他掉下来之后其实还有一口气,是其他人用石头把他砸死的。”
泰恩回想,早在IS占领之前,同性恋就不见容于伊拉克的社会里。 “没有法律会保护同性恋,其他人把你视如草芥,你只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一旦曝光,就准备去游街或者被石头砸死。对那些人来说,你是被真主遗弃的尘埃,是背弃光明的恶徒,早死早超生。”
“IS只是把事情摊开来讲罢了,早在他们来之前我就已经活在恐惧中,即便他们下一秒就从世界消失,我也无法回到以前的日子。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我是个同性恋。”泰恩说。
“媒体都在报导IS是如何残酷地杀害同性恋,大家就只看到他们的残忍,却忘了同性恋不是因为IS出现才被歧视,是这整个社会都病了。”泰恩说,“甚至有人在看了处决影片后留言支持,认为IS做的才是对的。”
IS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依据古兰经的圣训,但伊斯兰文化学家哈珊(Usama Hasan)表示,这是对经文内容的误解,也是玷污先知穆罕默德的作为。 “许多人以为古兰经第4章的15与16小节是在描述同性恋者,但这两段圣训只说到奸淫者,并不是在说同性恋,更没有提到要用石头砸死他们。”
“我十分担心那些仍在家乡的同性恋,他们可能没有我那么幸运,即便逃出来,又有几个人能够逃离恐惧和创伤?”泰恩说,“这是场浩劫,而我们就是受害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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