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我心 作者：鱼翔楚天(317)

“我姐结婚，给她买礼物。”

程涛噢了一声，静了片刻，总算问道：“他还好吧?”

“这一个多月在实习，很少见到他，不太清楚。”靳楚歌实话实说。

程涛点点头，“我也联系不上他。他手机好像停号了。”

靳楚歌找不到话说了，寒暄也是折磨人的一件事，尤其当两人各有心事的时候。

“帮我向他道歉吧。”程涛突然说，仿佛积攒了许久的勇气，“本来……是应该当面向他道歉的，可是我已经答应了父母，不再见他……”

誓言从来都是如此坚守的吗?还是它本身就被区别对待?靳楚歌心中想着这个问题，却不说什么，点点头。

程涛试图倾诉。看得出，他的生活中已经没有能够让他吐露这一切的朋友，靳楚歌是他作茧自缚前最后一缕阳光;他早已放弃了破茧而出的希望。他自言自语的说，并不期待靳楚歌的回应，只要他站在身边，像在听着，就足够。

“我爸被气得太狠，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我为了让家里人安心，所以请她做我的女朋友。她是我的高中同学，一直都很喜欢我。家里人都反对我告诉她实情，但我没有骗她，她却和我父母一样，认为那只是一时做错，其实是可以纠正和改变的。既然他们都是这么想的，我会努力的照他们希望的去做，只要能让他们开心，谁叫他们是长辈，我是晚辈呢?其实和翔在一起的时候，我也经常想我们的以后，在现在的社会，尤其是我家这样的情况，我不结婚是不可能的。那时我就想，只需要给我几年的时间，让与他好好的相爱一场，然后在三十岁结婚，生孩子，过传统的生活。现在不过是时间提前了点，也没法抱怨。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会去找翔的麻烦，我妈把我锁在家里半个月，等我知道消息，已经找不到他了。我也答应了我妈不再见他，不然我爸可能会被气死，而且我又有了女朋友，已经辜负了一个，不能再辜负第二个。我会好好的待她，或许时间久了，会真的爱上她。爱这个东西，谁都说不准，像我爷爷和奶奶，新婚之夜才是第一次见，只要能好好相处，过上一辈子，在别人看来，就是所谓的爱情了。很多事情，是必须做给别人看的，就算自己不想，也得为亲人们考虑……身不由己……”

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靳楚歌听着他的心声，想着自己的心事。程涛的心境让他隐约触摸到了自己明天的某一个版本，那些沉重的压力和束缚令他不寒而栗，现实从来都是如此强悍的逼人就范，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勇气，才敢与之对抗?两个人又需要多少的信心，才不会被其冲散?

程涛不再说话，好像一生能说的话，心里的话，都在刚才那一刻说尽了，剩下的，只有漫漫余生中有关生活的鸡毛蒜皮，说与不说，都无关紧要。事实上，他刚才的的言行，和邵文翔曾经的描述有些许出入。或许是憋得太苦，或许真的是最后告白，他将内心一展无余，不留粉饰，不事矫作，那样的直白，把一切看似美好的东西揭去了蒙纱，赤裸裸，说得太透。这就是人生的无奈么?要成全别人，就只得亏欠自己;让家庭美满团圆，却使内心孤独无依。这是他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更是他父母亲人的选择，然而他喜欢同性的事实，看似没有隐瞒，却必将成为一生最大的欺骗，骗所有人，包括自己。

面对他自我牺牲般的意志，靳楚歌没有劝说和安慰的能力，他一样是背负着十字架的人。世界总是这样，不同的人，不同的生活，故事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是世界太宽广，还是人生太狭窄，没谁说得清楚。

“走啦，她出来了。”程涛微微扬手，算是道别。他的女朋友居然和薛志钦一样，在麦当劳里占厕所。

靳楚歌点点头，想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一百零三)

本文已被爱白文库收藏

--------------------------------------------------------------------------------

目送程涛和他的女友汇入人群，很快不见了踪影，靳楚歌感到累，在橱窗外的长椅上坐下来。长椅另一端，架着腿的麦当劳小丑正惬意的靠在椅背上，笑容满面，卖力的向过往行人招徕，让他们相信只要走入店内，生活的诸种苦恼便会尽皆消散，唯有快乐不变。靳楚歌想学他的样子咧开嘴，以此寻得某种笑面人生的力量，但心知若真效仿，一定会被无意目睹的人视之为傻，所以只在心里悄悄的一下，来不及细细感受，几个小孩欢叫着奔过来，猴一样爬上了小丑的身子，搂着这个真人大小的塑像又叫又跳，他们的父母跟在后面，频频拍照。靳楚歌赶紧起身闪开。退几步观望，心中无限羡慕，孩子的快乐，才是最直接最简单最真实的，一旦长大，就回不去了。

又等了一阵，终于见到薛志钦出来，靳楚歌本想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掉茅坑里了，却转眼看见他身后跟着一人，走到跟前才认出是杨旭，换了个发型，一头杂色，挎着一个巨大无比的登山包，准备远行的样子。

与靳楚歌的惊讶相比，杨旭对这样的邂逅一点都不意外，很随意的打招呼，“师兄，你在外头凉快呢?”

靳楚歌干笑一声，指向他的登山包，“打算干嘛去?”

“这个?”杨旭拍拍胀鼓鼓的包，换了一边肩膀挎，“明天在学校做外展，里面都是些相关的宣传用品，我先背回去。”

“不说还以为你准备去韩国呢。”

“他不是去韩国，而是刚从韩国回来。”薛志钦插口道，“刚才在厕所门口吓我一大跳，以为他要强行向我推销泡菜。”

“我那只是向你打招呼好吧?你却是什么表情?好像认识我很羞耻似的。”

“不是我羞耻，而是替你羞耻。”

“有什么好羞耻的?依法纳税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偷税漏税还不许人监督啦?亏你还是学这个的!”杨旭不以为然，“再说，人家鸵鸟觉得羞耻，是跑到角落里把头埋沙子里，你却跑到厕所里干嘛去呢?”笑脸歪歪，其意不言自明。

“我是丢不起那人!买一个甜筒也纠着人要发票……”

“所以我才想叫你也买一个甜筒，他总不好意思再说连五块面额的发票也没有吧?你却就顾着把头埋粪坑，太不够朋友了!”杨旭还是狠狠的将薛志钦挖苦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