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村上的人都上地了,我知道他在家里改学生的作业,我就偷偷跑了过去。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有个字不认识想请他给我念一下,然后我就把衣服脱了下来,他赶快转过身不敢看我,我抱住他告诉他我一直从小都喜欢他,他说这使不得使不得,我说你转过身抱我一下就走,要不然我就坐在你家里不走,他一听这就转过身,我一下就亲住他的嘴,然后我们就上了床,从那以后,我们总是偷偷的跑到玉米地里去苟合,后来我感觉到我怀孕了,我告诉他,要他娶我过门,他说万万使不得,他是一个教书的,这种伤风败俗的行为要是让人们知道了,肯定要对他千刀万剐的。我说你爬在我身上那会你怎么不觉得伤风败俗,我说你不要我也行,我把这个娃子生下来看你到时候认不认。等到大概有七个月的时候,终于还是被我爹发现了,把我爹气的当场晕过去,后来在一个夜里把我赶出了家门,要我死到外边去,我又找到他,我说你再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他就把我领到邻村的一个烧砖的破砖窑里面住下,等到天黑的时候他再偷偷跑过来给我送东西吃。后来又过了几个月,我生下了一个孩子。
他奶奶讲到这里的时候老泪纵横,但江飘依然不知道他奶奶在讲什么,他对这些东西根本理解不了,他不知道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奶奶抹了抹眼泪继续说,你不知道,那孩子生下来跟你当时生下来一模一样,跟个怪物一样,小的可怜,更可怕的是他的脖子上面长了一个跟你一样的黑痣,晚上当他来的时候,看到孩子的时候吃了一惊,他说这是个怪物要不得,当场就把孩子给捏死了。我哭的死去活来要他赔给我,从那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我心也就死了,疯癫的到处跑,饿了就要顿饭吃,吃饱了就继续跑,后来路过小刘庄的时候我饿晕了,被你爷爷背到屋里给我弄了点吃的,再后来我就跟你爷爷过了,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吓的魂飞魄散,以为是那孩子又活了,找我要命来了,天啊!你跟他一模一样啊!这都是造的孽啊,我每看见你一次就吓的几天都睡不着觉,眼前总是晃着那孩子刚出生时的情景。。。。。。
江飘当时听完的时候依然不知道他奶奶在说什么,但这些东西他都记得,他问他奶奶是不是讲完了,要是讲完了他就去洗澡了,他奶奶说这个事你可不要对别人说,谁都不能说。江飘嘴里嗯了一声,心里想着我都不知道你说的啥咋对别人说,后来也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无意中想到这件事的时候,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答应过他奶奶,谁也没说。
而此刻,他静静的望着他的奶奶,没有爱也没有恨,小时候的阴影在他的心中一直占据着。他看着他奶奶那卷缩的身体,犹如一堆枯草一般,再也没有当年打的英姿飒爽,他有的只是同情,是的,只是同情。
原本热闹的人们开始入席而坐,江飘帮着往各个桌子上送菜,他看到了刘星的妈妈跟一群他都已经认不出来的大娘大妈们坐在一张桌子上,他正想问刘星他妈咋没带刘星来呢,一个估计他叫婶子的大声的说,哎呀,这不是涛娃啊?啧啧,现在长的真人才啊。。。江飘笑了笑问刘星他母亲,二婶,咋没见刘星呢?刘星妈说,他去年就跟他二舅上广州打工去了。江飘哦了一声说,有他在广州的电话没有?刘星他妈说,自从他去了之后,连封信都没写回来过,就今年过年他二舅回来说他在一个电子厂上班。这时候,另一个叫嫂子的女人说,涛娃啊,有对象没有?嫂子给你介绍一个县里的,那家人的当家的是县里土地局的一个大头呢,那女娃子长的可俊了。。。。江飘忙说到,大嫂,我已经处对象了,正在读师范呢。说完赶快就走,这时候后边那一群娘们在唧唧喳喳的讨论着。
江飘的哥哥叫住了江飘,然后他哥给他倒了一杯酒说,现在你喝我的喜酒,再过几年我就该喝你的了。江飘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说道,祝愿哥哥嫂嫂白头偕老。这时候他嫂子把酒倒满,然后端起来递给江飘,江飘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嫂子长的也挺漂亮的,甚至比当初他哥那个女朋友还漂亮还端庄,江飘把酒接过喝完说,祝愿嫂嫂哥哥早得贵子。
晚上,家里又请了几个邻村中午没到的客人,大家都正在吃饭的时候,他听见他姐说,快来啊,奶奶死了。这时候屋子里的人都冲了出来,江飘当时正蹲在院子里吃饭,听见他姐在说,刚给我奶奶送饭的时候叫她她不应,一摸,身上冰凉凉的。他又听见他父亲叫了一声妈,然后就哭了起来,人们议论着怎么办后事,江飘蹲在院子旁的押水井旁边继续吃着饭。他甚至觉得他哥的喜事跟他奶奶的丧事出现在同一天是世界上最滑稽的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奶奶要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去,是天意还是她自己故意?他甚至替他哥哥感到委屈,原本是一件最开心最幸福的事,到了晚上竟成了一件让他哥伤心难过的事,江飘的母亲倒是显得很平静,只是淡淡的说,死了就死了吧,把后事一料理就行了,没有必要哭的跟个泪人一样。后来江飘在说到这一点的时候,他说:这件事跟当初我二大鬼上身的事是一样的,实属天意。
第二天晚上,他奶奶装进棺材的时候,在盖棺的时候,大家都轮流上前去看一眼,他父亲叫他的时候他没吭声,然后他父亲走过来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滚过去!江飘依然站在院子里不动,他父亲顺手拿了一根棍子朝他身上打去,他一把抓住那棍子冷冷的说,我给你说了我不看,她活着的时候我已经看够了。刘成就没想到这个最小的儿子竟敢跟自己对着干了,如果说上次是他自己把脑袋上砸个洞而走是为了无声的抗议,那现在,现在更象是他儿子要揍他。刘成就恨恨的把手一松说,真是个孽种。然后就进屋了。江飘接着他的话说,是你生的孽种。
这时,他嫂子走过来说,小涛,还是进去吧,让妈脸上过得去。江飘实在不好意思拒绝这个刚过门或者说是还未算是过门的嫂子,他跟着他嫂子进到屋里,然后走到棺材前,他看到他奶奶安详的枯皱的面容,也许那干瘪的嘴角还带着几丝满足与幸福,谁知道呢,但那刻,江飘突然羡慕起他奶奶了,他觉得人死了真好,人死了真幸福,他突然也很想躺在棺材里,哪怕是跟他奶奶躺在一起,他喜欢那种安详。所以,他把身子俯下,掂着脚尖,低下头,在他奶奶的耳边只是动着嘴,没有声音,其实当时他是这样说的:如果你在天堂或者地狱碰到那个跟我一样的孩子,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下场,麻烦你有空的时候托个梦给我。
早上的时候他奶奶下葬,为了不让乡亲们在背地里说闲话,江飘也在头上缠上了一圈白布,手里拿着一根竹棍,竹棍上也绑着几缕白丝,然后随着那棺材一步步的慢慢移动,他父亲和他二大们的哭声甚至遮掩了唢呐的响声,他突然想起小时侯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活着不孝,死了胡闹。他甚至当时还傻傻的想:要是我伯死了我会哭吗?他当时就在心里有了答案: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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