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服从了。我不想问为什么,又跑了一次。
等我喘着气跑回来,他卡了表,我抬起腰来的时候,仍然听到一声:“重跑!”
我火了,压着脾气看着他。他什么意思?
“报告!为什么?”
我的嗓门很粗。
“因为你不合格!”
我看了表上的成绩,这个成绩在达标范围内,我向他提出了质疑。
“对照标准你是达标了,但这是你的水平吗?”杨东辉严厉的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你有没有混你心里有数!你想就用这个训练态度混日子,门都没有!高云伟,你要还是我一排的兵,就别跑成这个吊样!”
偌大的一个排,所有人大气都不喘,惊疑地听着杨东辉发火,看着我。
“重跑!”
众目睽睽之下,我感到屈辱。
我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我发疯一样地冲刺着,跑得像一只疯狗,我跑完了全程,冲过了拿着卡表的杨东辉,仍然往前冲,听到身后杨东辉喊我停下,我没停,途中我吐了,吐完我就着直饮水喷头喝水,冰冷的水流进我烧灼的喉咙。
我向前接着跑,杨东辉追到了我身后,把我拽住了。
“行了!”
他皱着眉看着我,我他妈最狼狈的样子!
我甩开他:“这成绩你满意了吧!”
第五章
“你就是这倔驴脾气,说你两句都不能说了?”杨东辉看着我的狼狈,他似乎着急也恼火。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我马上走,你用不着针对我!”
我吼了出来。训练里,我忍了,就算他对我有芥蒂,就算他不想看到我,他怎么练我我都没话,不会说半个不字,可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伤我的自尊,那一年我还没到十八岁,对那年纪的毛头小伙子,最高的就是自尊心!
“我针对你?”杨东辉听我这么说,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他也火了,“你进连考核时候是什么成绩,现在是什么成绩?我要你好,我要你当尖子!在这个地方,只有尖子才有前途!你这样混下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前途?你就知道前途!你怕毁了前途,我不怕!”我的情绪一旦爆发,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回头,“我从来没想过要当尖子,我就是来混日子了怎么样?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把我踢出去,我不配当你一排长的兵,我也不想在一排继续待着,走是早晚的事!”
他突然安静下来。他在路灯下盯着我。
“你说什么?”
“我报告都打好了,我要调离一排,随便去哪,二排三排,炊事班,司务连,总之不是你的兵都可以!”
我已经口没遮拦了。
他一拳挥了过来,重重地砸在我的脸上。我倒在地上,他愣在那儿了,我也愣了,我们俩像两个傻子,谁都没反应。
他先反应过来,过来扶我。拐角走来几个人,他们经过我们,看了几眼,当着人的面,我没出声,站起来退到了树影里,不让那几个家伙注意我的脸。
这是在营区,如果被人看到他打战士,对他是一个很大的麻烦。
这是我当时的第一反应。虽然在基层部队,过去干部和老兵打新兵是被默许的练兵方式,但是那几年经过整风以后,这股风气已经被刹住了。而在这种军区机关,干部当面打兵,那更是不允许的,犯纪律的。
让杨东辉这么自制的人都耐不住出手,我想我是真的让他怒到极点了。
那些人走了,又只剩下了我们,在偌大的树林里站着,刚才还激烈争吵的两个人,现在哑巴了一样。
他走了过来,慢慢到了我面前。我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摧毁了我的防线,让我冲动地想不顾一切地抱他。
他低声向我说对不起,伸手来看我脸上被打的地方,我倔强地扭着脖子躲避,他的手固执而有力地把我的下巴扳过去,就着昏黄的路灯看我的伤,在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后悔和心疼,那种眼神彻底摧毁了我,我还是这么喜欢他,没法忘了他,这些避开他的日日夜夜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在一刀一刀地磨,那不是一刀给个痛快,那是慢性折磨,我用了多少理由说服自己必须走,必须离开一排,因为我很清楚我控制不了,只要我还在这,迟早有一天我还是会连累他,害了他。
只有离开,只有我走,他才能真正地摆脱我。
可是,每一次下定的决心,都在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土崩瓦解。
我承认我就是没种,因为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见不到他,受不了跟他不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
“哥错了,哥不该打你。”
他轻轻抚过我脸上的伤,低沉的声音充满歉疚。
“疼不疼?”
我没法克制,我也不想再克制,我一把就紧紧抱住了他,我的头紧紧抵在了他的肩头。
他也用力地抱住我,安慰我,他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安慰着年轻受委屈的弟弟,他知道我淌眼泪了,想让我的脸抬起来,但是我死死抵着他的肩窝不动,我不能让他看见我没种的眼泪,他摸着我后脑勺上短短的寸头,安抚着我的背,低言软语。
“好了好了,不哭了”
“这么大的小伙子,丢不丢人啊”
“这么怕疼啊还流血上战场呢,都哭成猫鼻子了……”
他努力地逗我笑,我贪恋着他的怀抱,把他抱得很紧很紧。我知道现在我扮演的是一个弟弟,一个好弟弟,只有这个角色他才能这样让我抱着他,也才会这样抱着我,安慰我。可是,如果我变成那个说喜欢他的高云伟,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开。
既然如此,现在就让我抱着他吧,再感受一次他温暖有力的身体在我臂膀中的感觉,这将是我后面难熬的日日夜夜的一点念想。
等我情绪平复了,他把我带到门诊部值班室,让值班护士上了点药。
上药的时候,他很沉默。然后出去了。
我弄完了到门口,看到杨东辉坐在外头的台阶上抽烟。
晚上的门诊部很安静,这是一个小院落,有一排围墙,墙下种着矮矮的冬青树。密密的冬青树像一排屏障,只能看见那里的一个红点,明明灭灭。
我在杨东辉边上坐下了。他抽着烟,若有所思,他沉思的目光,让我知道他有话跟我说。
那天晚上,杨东辉跟我说了很多。
他告诉我,在他当兵的时候,在下头连队,他碰到过这样特殊的战友关系。他说,部队都是光棍,一群火力壮的糙老爷们,一年到头连个母的影子也见不到,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憋狠了,个个脸上都起火泡。一个班的战友到了晚上也会整点粗俗的闹腾,比谁的家伙大,粗,甚至还比拉炮管,比谁射得远。他说部队就这环境,没办法解决需要,所以闹过界的也不是没有。他在集训队的时候有两个战友,形影不离,经常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床上做那种动作,他们这些战友都当玩笑看。后来撞上了,才知道是真搞上了。但是这两战友复员以后,追的追,找老婆的找老婆,很快都结婚了。后来说起当年那些事,那俩战友都说,他们都不是那种人,那都是部队里憋的。他们喜欢的是女的,就是忍不了了一起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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