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庆幸的是,在十八岁,在这个动荡与不安的年纪里,在经历了那么多不堪与困顿后,我们依然有机会选择一条看起来不那么糟糕的路。
小哲从X那里逃出来之后,X并没有罢手,小哲给我看他发来的信息,里面的文字污秽不堪,X还一度去小哲的家里找他,吓得小哲不敢回去。那个傍晚,惊魂未定的小哲漫无目的游走在街道上,几次差点被飞驰的汽车撞到,小哲的脑子里充满了恐惧、自责与不安。夜色越发深沉可是小哲却找不到要去的地方,他打电话给阿飞,那个他学画画时最好的朋友。终于,阿飞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小哲,或者说,是小哲真正找到了阿飞。
我问过阿飞对小哲的感觉。阿飞说在遇到小哲以前,自己也希望有一个能照顾自己或者保护自己的人,但是那天看到小哲以后自己完全变了,开始变得想要奋不顾身去保护另一个人。那之后两个曾经的好朋友发现对方竟是如此的重要,他们相爱了,也是因为阿飞的陪伴与安慰,小哲才从X的阴影里走出来。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小哲,小哲说:两年前的感觉又回来了,虽然自己理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两年前的一天下午,我放学被留下来背书,还没走到半路开始下大雨,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大跟头,差点被车撞到,后来我遇到初二的音乐老师,一个挺帅挺幽默的20岁出头的老师,他就把我载回了学校,然后把他的衣服给我换上,他的衣服很大但是很香,他给我擦雨水的毛巾上都还留着薄荷牙膏的味道,然后跟我说了很多小心的话,他又说他有个弟弟和我很像。后来他带我去吃饭,结果我在他车上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妈说老师是一路把我抱回来的,我妈说她看到我的时候老师的皮衣全都湿透了,身上都是凉的,就抱着我的那一块,最热乎。那之后后我就发现这个老师好好啊,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就跑去问我妈,我妈还开玩笑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问我妈什么是同性恋,她说就是两个男的或者两个女的结婚。到了第二天我又做了一件蠢事,我学了一个新的英语单词,正好遇到他我就问他gay是什么意思,他当时的表情有些懵,我就一直叫他给我讲,他笑笑说就是幸福的意思。当时我根本听不懂,觉得他在戏弄我,就打开他揉我头发的手,跑去问英语老师,然后被认为是一次恶作剧。
我继续追问下去,他说:后来一些原因他从学校离开了,我都没看他最后一眼,他借我的超大的白衬衫和夹克还没有还,他就从我的人生中消失了,我就开始想他,直到阿飞出现,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最后一次见到小哲跟阿飞在一起时在一个周末的晚上,临别前我给他们拍了照,周一阿飞就要坐火车离开了,他在认识小哲之前就得到了一个沿海城市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而小哲同样也要去到自己的新学校报到。那天晚上小哲不止一次说很舍不得。
我问小哲,“你觉得难过吗?”
“不。”他终于不再是那个落寞的男孩子了。“尽管舍不得,但我和他商量好了,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要再等了,我到自立的那一天,就去找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着不同寻常的自信。他学会了坚韧,学会了如何面对挫折,也学会了如何奔向未来。
此时,离小哲的十八岁,还差两年零十个月。
三
差不过两个月前我去J县见了阿成一次,起因是他一直不断询问我高考志愿怎么填报,我要他征询父母的意见,他说父母让我自己选毕竟他们也不是很懂,那时候我开始好奇,又隐隐有些担心,阿成的生活到底是怎样,在一个傍晚我坐车到J县。J县以温泉资源远近闻名,到的时候已近黄昏,路灯将街道照得通明。
阿成如约在路边接我。他领我到他的住处,那是他和同学一起合租的民房,楼层很低,一切设施都以满足基本生活需求为准。没有热水器,没有空调,房间里电风扇还在转,显然他下来时忘记关了,但就算有风整个房间还是闷热,一扇巨大的塑料窗帘把窗户封得严严实实,如果没有窗帘,路灯的光线会把整个房间照得通明,但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来来往往的车流,尤其是大货车只要经过,房间里的每一丝空间被会被柴油引擎巨大的轰鸣所填满。
看到我一筹莫展的样子,阿成倒是对我笑了笑说:“反正,都习惯了。”
那天我来之前他特意买了菜,说是为我准备的。
吃饭的时候我们又接着聊。
“平时你也是自己做饭?”
“没,大部分都在学校吃,休息的时候回来就自己做。”
“那要是谁以后和你生活在一起可省心不少。”我调侃阿成道。
他马上笑了,又干脆撤出一张纸巾擦了下留在嘴角的饭粒。
晚饭之后我们一起研究他的志愿填报,他的电脑上收集了数十个网页,右下角的QQ信息也在不断闪动。他问我该怎么选,我说既然你父母没有意见那就选你自己喜欢的,毕竟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之后再考虑就业的问题,不过鉴于三方协议普遍的水分,就业率这种东西基本靠不住,能参考的无非是地区、行业和出身阶级,尤其是最后一条,在同等条件下能提供的资源最多。
他听得很认真的时候忽然问了我一句:你读的什么专业?
我被突如其来的一问打断。“那你猜猜啊。”
“猜不出……”
“我读的财务管理。”我补充道。“我之前填的是少数民族语言学,后来被我家人改成财务管理的。”
他问我喜欢吗,我说不喜欢,尽管如此我还是认真读完了,至少这个专业让我有赚钱的能力,才让我比我的同学们多了那么一丁点的自由。他似懂非懂地点头称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放慢了语速一本正经地问阿成,“你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
“没有哎。”这次他回答倒是很干脆。
“那不要紧。”我顿了顿。“只要你想认真地做一件事,都不晚。”
夜,我被来来往往的车流吵得辗转反侧,我爬起来看到,那个少年呼吸匀静地沉睡着,他真的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从窗帘的缝隙望出去,被路灯照亮的道路,逐渐消失在黑色的地平线里。
我醒来的时候阿成已经不见了,他的手机放在用纸箱做的床头柜上,联系不到他我只得收拾东西,刚出门就和他撞个满怀,他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背后是一个羽毛球包。他见我收拾好就问我是不是要走了,我说是。
他执意把我送到车站。一路上他不断和他的熟人打招呼,又或是聊一下大学的事,县城就是如此,Everybody knows everybody。
十八岁
- 十八岁同志弟弟进圈两年的真情告白2009-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