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三部曲：第三部《警卫连》(68)

我在脑海里想象着带杨东辉回家的情景，带他回家，这是我做梦都想的事，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带他回去，让我爸我妈看看他，我这辈子都没什么遗憾了。

在连部接了电话出来，杨东辉就在外面，问我：“舅到家了?”我说：“嗯，说到你了。”他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笑，“说我啥了?”我说：“夸你呗!”他还是那么笑笑地看着我，神情带着一丝得意，根本不像之前招待我老舅时候的成熟，我不停地看他，他这样子真好看，我永远看不够他。

他说：“看来我招待工作做得不错，首长挺满意。”我说：“谁是首长啊?”他说：“你舅啊!”我说：“这招待规格太高了。”他说：“你家里人难得来一趟，怎么也要让他们放心地回去。”

我很感动。

虽然战士家里来探亲，连队干部要招待陪同，但是我知道他这么尽心尽力，都是为了我。他忙前忙后地招待我舅，带他看这看那，还特意叫来文书给我和老舅拍了照，留了老舅的地址回头寄过去，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想到了，就是为了让我家里人放心，让我也可以安心，不要太牵挂家里。他什么都为我想到了。

见我不说话，旁边有战友来来回回，我们不方便说什么，但从他的眼神我看出他的担心，他怕我见了亲戚又牵起思家的情绪，把我带到俱乐部跟战友们一起热闹，好让我忘记想家的情绪，可是他却不知道我真正的情绪是什么。我表面维持着平静，可是我的内心是心事重重。现在在他身边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这么奢侈。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那么多事，我跟他连单独相处的机会也没有。

第63章

老舅刚走，杨东辉的几个老乡就来了，有上次我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过年都没事，窜过来玩，他们几个老乡在一起，我也不好插进去干什么。晚上杨东辉跟他们去外面喝酒，把我也带去了。他们都是干部，过年期间外出吃个饭也没什么，杨东辉就带了我一个战士。我们到了外面的一家饭店，虽然大年初一开张的饭店不多，这家客人还挺多，很热闹，顾着年节纪律，没喝白的，叫来了几箱啤酒，喝得也很高兴。

跟这些老乡在一起杨东辉总是很放得开，他叫我坐在他身边，我一直在他身边坐着，跟他们倒酒，布菜，杨东辉的几个上次见过我的老乡说：“你还真是喜欢这个兵，到哪儿都带着他啊?”杨东辉说：“我就是喜欢，怎么着，我的兵不讨喜?不机灵?有本事你也带一个兵，比一比有没有我的兵好!”老乡笑起来说：“真是护犊子啊?天底下就你这个兵最好啊?”杨东辉说：“没错!”

喝着，说着，笑着，我坐在杨东辉身边，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那种温暖在这个夜晚的饭店中特别温馨，踏实，让我的心充满了暂时忘却烦恼的幸福。我看着他在灯光下生龙活虎的面孔，生动的表情，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都牢牢地记住，以后在那些空寂的日日夜夜可以回忆得更清晰一点。他喝得不少，但啤酒他是喝不醉的，他转过头，眼睛亮亮地看了看我，笑了笑，他的笑容让我受不了，第一次见到这个笑容我的魂就不属于我了，他揽过我的肩，把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他做得很自然，坦荡，桌上人都喝着，没人在意，他就这么揽着我和老乡们唠嗑，喝酒，他臂弯的热度让我的心发烫。

酒桌上他们说起要转业的一个老乡，唏嘘感慨，讲起了离开部队的话题，这话题有点伤感，一个中尉对我说：“你个小兵蛋子，现在你不懂，等你退伍的时候就懂了。”

杨东辉边喝酒边说：“他早呢。”

几个干部说：“也不早，说快也快。”

杨东辉看看我，用一种霸道的语气说：“快什么?我还在军分区待着，就能让他这么快走了?横竖他在警卫连，退伍了也是在我眼跟前!日子还长着，有他的机会!”

那几个干部都对我说：“还不赶紧敬酒?你们排长这是给你打包票了，傻啊?”

我跟排长干杯的时候，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不知道我僵硬的笑容有没有出卖我内心的情绪。他们问他不是去集训队了，怎么又跑回来了，杨东辉说：“在连里过年，我高兴!”他的眉梢眼角都是高兴的表情，看着他的这份高兴，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后来，他的老乡们一个个回单位了，只剩我和他还有一个士官，我陪他俩喝着，越喝我话越少。 一整天，我心里没有一分钟是安宁的，一直在做着思想斗争，告不告诉他，怎么告诉他。我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要走的事，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这一天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一直没有机会跟他说，也是因为在过年没有人提这事，所以他还蒙在鼓里，但是他迟早会知道，与其他从别人那里知道，我宁愿自己亲口告诉他，可是几次三番话到嘴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笑脸，我说不出口!

我脑中激烈斗争着，默默盘算等士官走了以后就剩我俩的时候，用一个怎么才能接受的方式告诉他。

听到有人喊我，我一回头看到是文书，他也来了这个饭店买吃的，他过来和排长和那个士官打了个招呼，对我说：“原来你在这儿啊，刚才焦副教导员打电话到连里找你，我到处没找到你。”

听到提起焦阳，我和杨东辉都没作声，我哦了一声，没说什么。排长让文书坐下吃菜，文书也没客气，坐下边吃边对我说：“我听副教的意思，好像是你调动的文要下来了，他跟你说一声。”

我脑中像被砸了一拳，嗡的一响!

杨东辉的筷子停住了。

“什么?”

他盯着文书，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什么调动?”

“高云伟的调动啊!他不是打申请要跟焦副教导员去大军区警卫营吗?”文书纳闷地看着杨东辉。“杨排你不知道?”

第64章

杨东辉的筷子停住了。“你说什么?”

他盯着文书，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

“什么调动?”

“高云伟的调动啊!他不是打申请要跟焦副教导员去大军区警卫营吗?”文书纳闷地看着杨东辉。“杨排你不知道?”

一阵死寂，那阵短暂的死寂抽干了空气，让我喘不上气来。

一声刺耳的巨响，杨东猛地站起身来，椅子划过地面发出撕裂般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