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院三部曲：第三部《警卫连》(64)

我?去他家?我蒙了：“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我邀请你当我的客人不行吗?把人带出来连顿饭都不管，下次谁还愿意跟我出来?”焦阳开着玩笑，不由分说就拉我上车，我说“这真不行副教，这不合适”我心里非常抗拒，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战士到那么大个首长的家吃饭算怎么回事，那可是军中高级将领的家，再说他们家里人团聚的场合我去算什么，我找那不自在干吗?

从路上到现在，我一直避免和焦阳有过多单独接触，多留一晚上多出不必要的事，我推脱着，焦阳看我坚持不去，说：“那好，那我也不回去了，我们现在就回连!”

我头疼了：“副教导员，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焦阳说：“一顿便饭，没别的意思，你就这么不愿意给我个面子?”

我含糊其辞：“不是，我那个……怕见首长。”

焦阳笑起来：“你连大司令员的车都敢砸，还怕见首长?我是没看出怕来!放心吧，我家没那么多讲究，不会让你难堪的。”

他拉着我就要上车，我说：“真不去了，副教，谢谢，下次吧。”

焦阳脸色沉了下来：“今天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着办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不去，摆明是不给他台阶下了。

他是少校，他下一个命令，本来根本轮不到我不服从，他这已经是对我客气了。

想起求他办的事，最后，我还是上了他的车。

焦阳变得很高兴，在车里对我有说有笑。我忽然意识到，他从早上带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些安排，只是没告诉我。

我有一种上了船下不来的感觉。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反感。但是上都已经上了，也只有硬着头皮上。

空着两只手实在不像样，我要去买东西，被焦阳发现后死活拦着不让，他把车径直开到大院外不远的一个别墅区，停在一幢别墅。

进去之后，焦阳和家人亲热寒暄着，我站在一边傻子一样，浑身不自在。当晚首长不在家，去参加年前军区首长团拜会，焦阳的母亲和弟弟，还有两个姐姐，姐夫，外甥在。他们听说我是跟焦阳来办事的，招呼我不要拘束。焦阳向我介绍他二姐时，我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总觉得在哪儿听过，正在纳闷，焦阳笑着说：“她你应该早就认识了。”我一头雾水：“啊?”焦阳笑：“还想不起来?她电话你都接过好几回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那个……那个老往连部打电话的焦阳的“女朋友”吗?

看到我张着嘴的傻样，焦阳哈哈大笑起来，他二姐直爽地笑着说：“他一来我就听出他声音了，这小战士原来长这样，小帅哥呀!”

第58章

我晕，什么情况，这是他姐?连里都以为那是焦阳女友，焦阳也没否认过，战友们还传过他要办喜事，这怎么变成他姐了?

后来焦阳告诉我，他二姐一直在给他介绍对象，那阵子是天天打电话催他回去相亲，让连里误解了。他不解释也是顺水推舟当烟雾弹，毕竟他这个年龄在部队老不成家也有影响。因为不想老被家里催个人问题，所以他平时有机会回家也懒得回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他也能接受女人。原来他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同志。

这顿饭吃得很别扭。他们家有个勤务兵，那个警卫员是老兵，年纪比我还大，上饭上菜的，我却坐在桌上，我很不自在。要去帮把手焦阳不让我去，把我按坐在他旁边。焦阳非常高兴，情绪高涨，不停叫我喝，我控制着量，按我的酒量这点只能算润润嘴皮。那晚上焦阳喝了不少，看得出心情很好。他们都是些高干子弟，这种气氛我不习惯，待得很沉闷。吃完饭后焦阳对我说住家里吧，我说不麻烦了，还是住招待所，焦阳说那我送你去。

我谢过了他们的招待，告了辞。走在外面，焦阳酒喝多了，我让他别送了，我自己问路去招待所，他坚持送。

走到一片林子里，焦阳突然在后面喊我：“云伟。”我答应了一声，回过身，他忽然抱住我。

他想吻我，我推开了他，他酒劲上来手劲很大，紧紧抱住我把唇覆了上来，我一把把他推开了。

“副教导员!”我厉声说，“你醉了!”

焦阳抓住我的肩膀：“杨东辉就那么好吗?我俩才是同类人，别傻了云伟，你爱他会爱得很累!他不会懂你，我懂!你以后就明白了，爱一个人太累了，被爱才会轻松，别等受伤了再后悔，那时候心已经被伤透了!”

他真的喝醉了，情绪激动，在发泄。我说：“别说了，我扶你醒醒酒。”他还在喊：“你到底听进去没有!”我一下也失去了冷静：“我爱他就不在乎!”

焦阳不说话了，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穿过林子。

冷风一吹，他酒醒了一点。他抹了把脸，苦笑：“对不起，有点得意忘形了。”

看着他落寞的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是，人在感情上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是，我也是。

那晚，焦阳说明早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了，你留下来过年，我坐长途车回去。焦阳没有坚持，说有辆军需车明天去军分区，你跟着去吧。

年三十的傍晚，我回到警卫连。

回到连队，正赶上年夜饭。丰盛的会餐后看春晚，自由活动有的打牌有的闹腾，外面开始下雪了，看着雪花我想起那次雪夜排长站岗，我给他送手炉，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留在军分区，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脱下这身军装。

连部开放了几部电话，让我们轮流给家里打电话拜年，每个人几分钟。很多人绷不住，唠了几句就擦眼抹泪了。说不想家，谁不想家?当兵远离父母远离亲人，什么苦什么累都自己扛，只有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军人的铁骨都化作柔肠，只是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同年兵好些个打完电话出来眼睛都是红的，跟兔子似的。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前还好，一听到我妈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老实说，我并不恋家，由于一直在体校，很早就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了。但当听到我妈声音的那一瞬，不知为什么，眼泪一下上来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听到亲人的声音最容易瓦解情绪，但我忍着，没让他们听出来，特别坦然地说了几句，告诉他们我很好，叫他们自己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后出来，白洋在墙角蹲着，我过去揽着他肩陪他一块蹲着，他靠着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里也特别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