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手势,我连忙抬起他的上身,让他依靠在我身上,手掌依然在他背心上游弋,传送真气给他。
他摇摇头,用细若游丝的声音道:“赵岩嵩,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没关系的。我要你活着……我救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活着……你一定要活着!”我的手指不自觉的握紧他的胳膊,力量大的几乎把他的胳膊捏断。
“不,你错了。是我让你救……不是,你要我活……我永远都是主导,永远都是……”他脸上露出一个凄惨的不得了的笑容,含情的眼睛似明非明的微微张着,“只是我不想死在那个地方,才让你把我救出来的。其实我根本不想活,不用孟湘臣提醒我也不想活,你知道的……”
这句话刚刚赵麟君就已经用眼神表达了,可是我不信!我不信!
“你为什么要去听孟湘臣的话!你死了他就会放过你吗?你必须活着,活着向他们报仇!”
他微微一笑,眼泪滚滚而下:“到了此刻,我都想通了,你怎么会想不通呢?我争权夺势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被权利给反噬了,如此看来,以前的固执,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没有说话。这正是我一直以来心中固有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会毁了怀中的人。
“那,如果我固执的要你活着呢?”
我缓缓的,咬牙切齿的说着这样的话,连自己都不十分明白,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然而,太子的眼中忽然一亮,就像回光返照一般,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赵岩嵩,我快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听我说几句话?”
我点点头,却又补充了一句:“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笑了笑,眼角两滴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赵岩嵩,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却没有想到最后帮我的人却是你……以前我对不起你的事情,还请你都忘记了吧……”
我点点头。
“司徒容……和靳远锋,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控制他们的方式,除了权利还有……还有别的。对靳远锋的反噬,我没有想到,但是司徒容,却是我对不起他……”他忽然紧紧握住我的手道,“他放你走,又背叛我,我却……我却没有真正怨过他……真的……”
我反握住他的手道:“司徒容知道的,他泉下有知,是知道的。”
太子点点头,含泪笑道:“是啊,我很快就要追上他了……我会告诉他的……我从来……从来都没有真正怨过他……”
他的手似乎没什么力气了,生命的光也渐渐从眼中消散。我浑身颤抖,不能自已的颤抖着。
岩嵩。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想你叫我的名字。
好多年了,都没有人真正叫过我的名字,自母亲忧愁死去以后,就没有人叫过了。
你的声音真凄凉,忍不住勾出我的眼泪来。可是我想笑啊,却被你搞成这样。
你真不懂事。
岩嵩。
你知道吗?
我多想只是拥有这个名字的普通人,而不是你们口中的太子……太子……
你的泪打在我的脸上,让我想起了春天的阳光雨。
我还想起了很多,慈母……严父……嬉闹的兄弟……懵懂的年纪……
我唱歌很好听,你知道吗?以前,我常常唱歌的……
飞逸。来。给父母唱一曲歌谣。
母亲笑着,是那么的好看。
好。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第63章 尾声
那一天,太子飞逸就这样微笑着,流着泪,静静的死在我怀里了。
我要过了很久才能确定他真的去了。
因为他的笑容如此栩栩如生——让我感觉,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样毫无心机的笑过了。
我感觉整个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只好一直低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在渡黄泉,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时,都能够听见,这个世界,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一个人荣耀了一生,最后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
一个人荣耀了一生,最后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
一个人荣耀了一生,最后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名字而已……
当我走出夫子庙的时候,心里是空荡荡一片不知身在何处,眼前也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那个人,那个人回视的目光仿佛透过整个浓雾看着我,他的影像清晰到不落一丝头发,他的身影在视野里被放大成天与地的永远。
自此,胸中翻翻滚滚的郁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我仰天长啸,似龙吟,如虎吼,干云裂帛般直达天际,滚滚溶入满天惊电乌云中!
江湖志传:
江湖公认第一高手赵岩嵩夜战武林盟主孟湘臣,百招内得胜,一战成名。然,翌日,有江湖人称,见其立于狂风暴雨中仰天长啸,状如疯魔。此后,其人不知所踪。
朝廷史说:
因太子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帝怒,废之,立大皇子为储。然,传太子冤屈,不得昭,星夜逃出宫门,行踪不明。后帝甚悔逼走太子,骨肉分离,着大皇子寻之。大皇子多次寻其不得,三年后竟郁郁而终。自此,太子是否在世,成为史上一段谜案,不得破。
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春困秋乏夏打盹”,我正坐在河堤上,十分恣意的——打盹。
听风辨器——我于憨憨睡梦中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自左手而来,连忙一闪。好险,好险,又躲过某人不知名谓的暗袭一次。
于是好梦已醒,我连忙装出一副专心的样子——钓鱼。
某人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全然不若刚才用石子偷袭我的卑鄙嘴脸),在旁边施施然的蹲了下来,过了好半天,才懒洋洋的问了一句:“你钓了几条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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