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的地牢里当然掏不出两个大活人来,估计墙角掏出来的那点鸡骨头也不够拼成一个人体来。弟子们仔仔细细的做了“骸骨”鉴定后,确认几块不明皮骨确实跟了飞禽走兽的姓。于是搜查结束,唐总把头蓝幽幽的目光又重新放在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好像能够透视的目光正在我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上,查看有没有可能进肠胃的可能。
那种目光终于让我受不了了,我振臂疾呼:“没可能的!那两个男人那么臭,长得又丑,我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他们的!”
唐总头上一阵青烟乱冒。
“谁数落你吃他们来着。说!他们到底什么事情得罪了你,你把他们毁尸灭迹了?”
“我真不知道。出家人不打妄语。”我指天为誓。
后来想想自己已经不能算是出家人了,于是——嗯,还好灯光太暗,估计他们都没有发现。
脸红的同时我无端的忧伤起来。
记得当初刚下山的时候赵麟君很反感我没事就把“出家人”挂在嘴边,明摆着是到这边做客来着其实心里想的还是当少林小和尚,所以他千方百计的勾引我犯戒,第一天下来基本上我把少林大大小小的戒都犯了个遍。于是他满足了他痛快了他损人不利己了~~~后来我能保存的唯一一个信念就是“出家人不打妄语”,身不由己也努力的身体力行。每次我说这话的时候赵麟君就用他那勾魂夺魄的妙目幽幽的看着我,唇边一丝残忍的笑容里,他缓缓言道:“原来出家人不打妄语啊~~~”
所以这个习惯我到最后都没有丢,不是赵麟君惯的,而是作为跟他的长期斗争,保留下来的优良传统。
而如今……
我发了一会儿怔,恍惚中听见唐总又在那里发号施令来着:“把那个姓赵的小子给我绑起来,不打到他说实话,就别给我停!”
咦咦?
他怎么就那么闯定就是我干的??
我不禁忍不住了:“喂喂。大叔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的弟子丢了你就赖我——要知道我是囚犯而他们是领导诶,哪有领导丢了管犯人要的道理?你丢了徒弟难道不需要问问自己的失误失察吗?不需要问问他们有什么仇家有什么过往故事吗?……喂喂,我还没说完呢?你们怎么就不听了……喂喂,等等……”
等到把我吊起来,并脱的只剩小裤衩,唐总才晃悠着走到我面前,目光刀割一般缓缓滑过我一身的伤痕。
“他们的仇家……过往故事……”
“不就是你吗……”
唐总的目光带了火,落在身上仿佛能烧出印来。
“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我大声疾呼配合他的话音刚落——这年头都兴些什么啊,怎么没事就喜欢欺负弱小屈打成招。我……
“慢着!”
远远的一个声音传过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
另一群人缓缓的拾阶而下。我那叫一个激动啊——一眼就看见了我大师兄,还有我师父和师伯同志们。
“阿弥陀佛——”
同门悄悄打了一个招呼。我那叫一个感动啊——如果不是还吊着,我一定蹦达两下了。
“唐孝施主,就算赵施主是我们的人质,但这样私设公堂不问青红皂白的拷打……似乎有违正道吧。”师父越众而出,开始他最喜欢的“主持公道”。
唐孝目光闪了闪:“哼!少林方丈如此德高望众,总要给我想个办法,找出我的两个爱徒来!”
“您怎能如此闯信,贵派两位年轻弟子的失踪,就一定与赵施主有关呢?”
“……”
众人面前唐孝总不能再说我身上伤痕的事情,他脸上忽明忽暗,目光凶狠而又残暴。
难得他脸色如此好看仿佛沸锅煮了饺子,于是我兴奋的再添一把火。
“唐掌门看了我身上被他弟子虐待的痕迹,就一口咬定我怀恨在心,报复来着。”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地牢里安静极了,两道强烈的目光凛寻了过来,并且很快就移开了。
但我还是被那两道带着强烈感情的目光——刺激的浑身一阵颤抖。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
“师弟……伤势如何?”
我抬起头,看着那个叫孟湘臣的男人背对着我负手而立,一派的高贵华丽。然而他的手,又确确实实的颤抖着,在隐忍的灯光中。
于是我越发的不忍,几乎也要用传音入密的办法告诉他这一身的伤其实并不碍事,是我故意留给大家看的……但很快另一个声音不禁同意就盘踞了大脑。
“财人不露富,权人不显贵。总之你好自为之。”
说这话的时候赵麟君也不看我,他习惯用无情来掩盖自己的有情。
于是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这个时候,那个声音又穿过来了:“如果痛,不妨,师兄替你作主。”
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望了过去,看见他的手放在后腰上,悄悄的,四指并拢,拇指向下。
一下子我就不行了,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记得当时大师兄代师父之名教我武功的时候,没少因为我的调皮捣蛋、懒惰贪吃被师父责怪。每次当师父要罚我的时候,他都一头站在我前面,对师父说是自己管教无方请责罚自己……然后他就会冲我悄悄比划这个动作,告诉我没事,他一手替我担了。
连师父都要叹气,说戒嗔(大师兄当年的法号)啊你到底要护他护到什么程度……
本来应该呼痛两声好让师兄拯救我逃出苦海,我那么聪明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我无声无息的沉默着,我需要时间控制自己强烈到快要溢出来的情感。
于是那个声音又传来了:“师弟……你大声呼痛,我救你出去。”
我笑了,我把笑容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谢你救我。
此生不忘。
“方丈,弟子赵岩嵩有话要说,不知当讲不当讲。”我保持被吊的状态,对前任师父说了一句很正经的话。
师父转过头来,缓缓冲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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